当韩国的“公检法”相互勾结，钉子户还能打赢官司吗？

《少数意见》并不是又一部《辩护人》，虽然它们都讲述了，无畏的律师拿起法律武器，对抗国家机器的故事。两部电影都有着真实背景与原型，但他们所要表述的内核却截然不同。

2013年底上映的《辩护人》以1980年代初“釜山的鹤林事件”（简称釜林事件）为背景，其中主角原型无疑便是韩国已故前总统卢武铉。电影讲述了没有钱、没有学历、没有背景的税务律师宋宇锡，无偿为示威学生辩护的故事。这部电影意在还原韩国民主化运动的重要历史节点，可以说，是一部政治电影。

而今年6月在韩国上映的《少数意见》则是以2009年发生的“龙山惨案”为背景，虚构了一起刑事案件（注意，电影开头就打出小字，本片内容纯属虚构）。电影讲述了地方大学出身、没有什么人脉与经验的“国选”律师尹真元为杀了警察的“钉子户”做正当防卫辩护，并提起“要求国家赔偿100元韩币”的诉讼。可见，这部电影意在讲述已是“民主主义国家”的韩国，缘何依旧官商勾结，因此，它更应被视作一部社会电影。

《少数意见》虽然在票房上不敌同期上映的韩国电影《延坪海战》与美国电影《侏罗纪世界》，但却是当时在韩国社交网站上讨论最多、评分最高的一部电影。在韩国著名的NAVER网站上，就有网友评论称：《少数意见》比想象中精彩，通过影片看到了现实中很多类似的社会新闻，虽然电影是虚构的，但却发人深省。

对于非韩国观众而言，《少数意见》的故事背景可能是十分陌生的。所谓“龙山惨案”指的是，2009年1月20日，韩国警方在首都首尔龙山开发区驱赶要求提供赔偿并展开示威的拆迁户的过程中，双方发生冲突引发大火。在冲突过程中共造成6人死亡，其中包括1名警察。另有23人在事件中受伤。此事在当时一度成为韩国朝野交锋的政治议题。

2012年，纪录片《两扇门》上映，真实还原了2006年至2009年围绕龙山开发区拆迁前后发生的种种事件，该片被韩国电影周刊《Movie Week》评为韩国年度电影。而由于讲述强拆问题，这部电影在中国也有着十分多的拥趸。

社会新闻向来是韩国电影人最爱截取的素材，与《两扇门》的编导一样，编剧、作家孙雅兰也对“龙山惨案”抱有兴趣，她的剧本很快就被金成宰导演看中。然而这部2013年就杀青的电影却一直被CJ公司雪藏，按照CJ公司当时对外的说法，2013年底刚刚上映了有关律师题材的《辩护人》，2014年再上类似题材电影会令观众“观影疲劳”。但笔者更相信媒体的猜测——“电影题材敏感”。

敏感在哪里？《少数意见》与《辩护人》在表述韩国体制上，都有着一种深深的不信任感——大韩民国实际被财阀掌控，青瓦台（韩国总统府所在地）、法院、检察院、警察局等等一切暴力机关都听命于金钱势力。而这一体制里，仍然有着“义士”做着反抗，他们才是韩国民主主义最后的基石。

“义士”文化可以上推到刺杀伊藤博文的安重根，安重根最崇拜的历史人物便是项羽。后来者不断跟随安重根的脚步，最有名的自然便是韩国“386世代”。

显然，《少数意见》与《辩护人》都有着“386世代”印记。《辩护人》自然不用提，故事原型卢武铉就是“386世代”的代表，而《少数意见》最后，两名律师都提到“386世代”大哥对他俩的提携，剧中台词说：“他当时正在被通缉……可怜的‘386世代’啊，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律师了。”因为参与民主化运动，许多“386世代”成员被勒令开除学籍，无法进入一般企业工作，所以只能去考律师证，像卢武铉那样成为人权律师。当然另外还有很多人都去了影视界，因为影视公司不需要学历。

所谓“386世代”，最早是在20世纪末被广泛报道，当时电脑芯片恰恰到了“386”，“3”指的是他们那批人在当时的岁数大多在三四十岁；“8”指的是这批人基本是在20世纪80年代上大学；“6”指的是20世纪60年代，他们是在这一时期出生的。

这批出生在朝鲜战争后的韩国人，成长在生活环境较困难的20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西方思想涌入，韩国人的民智越来越开放。1980年，光州民主化运动爆发，虽然是以悲剧告终，但这件事却激发了这班年轻人。他们开始对政府不满，最后促使1987年韩国民主化。

卢武铉说：“‘386’一代人是改革的核心力量。”

在卢武铉任期届满之后，“386世代”的政治影响力正在没落中，国民中的“新保守主义”思想又开始抬头。受西方民主思想影响的“386世代”自然是十分担忧的，片尾，那名号称不会受任何人摆布的检察官说：“国家吧，总会有人做出牺牲，也会有人做出奉献，国家就是在这个基础上维系下来的。说白了，就是朴载浩（指片中钉子户）做出了牺牲，而我做出了奉献，但是你呢，最终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懂什么？”

“386世代”始终在鞭挞的，正是这种毫无原则的爱国主义，为了一个国家至上的理想，个人权益可以被牺牲，警察可以伪造证据，检察官要求证人串供，法官无视呈堂证据。

整部电影令人感到的悲凉是，律师、记者再如何努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另外，如果你对韩国“国选”律师的工作状态感兴趣，可以去看一部2013年出品的韩剧《听见你的声音》。所谓“国选”律师是指国家为保护被告人应享有的法律权益，由法院指派、并由法院出具薪资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