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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你为什么生气？

2021-07-13 14:5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高更的一生，活得很“野蛮”。

曾为海员，后为股票经纪人，家境富裕，十几年的家庭生活中，与妻子育有五个子女。而后为了绘画，放弃巴黎名流圈，抛弃家庭生活，只身两度前往原始小岛塔希提，与14岁的塔希提少女同居，并使其早产一女夭折。虽然在困顿之中，高更意外接受来自叔叔的巨额遗产，重返巴黎贵人圈，也很快被他挥霍殆尽。

如此惊世骇俗的生活背后，高更到底想做什么？众多岛屿中，高更为何独独选择塔希提？为什么塔希提岛上的生活，对高更的艺术如此重要？

德国旧国家画廊用这一展览奉上答案。

展览海报

2022年3月25日至7月10日，柏林旧国家画廊与哥本哈根新嘉士伯美术馆联合举办展览“高更：你为何生气？”。此次展览以哥本哈根新嘉士伯美术馆馆藏的高更作品《你为何生气》为核心，将展出高更在塔希提岛创作的一系列原始主义画作，以此呈现这座法属波利尼西亚岛屿对其绘画风格的影响。

本展还将展出多件当代艺术作品，例如澳大利亚艺术家 Angela Tiatia、日本艺术家 Yuki Kihara、英国艺术家 Rosalind Nashashibi & Lucy Skaer、泰国艺术家 Henri Hiro 等人的作品，以此呈现高更画作对当代艺术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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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生气？

要想知道塔希提岛对高更为何如此重要，就必须先来看一下他在这座岛上创作的艺术作品。

你为何生气保罗·高更 1891年新嘉士伯美术馆藏

这幅《你为何生气》创作于1896年。那时，他刚到塔希提岛没多久，也是在创作了这幅画的次年，高更创作出了那幅后来名垂美术史的《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

此幅作品以前后景之二段式的构图来安排画面，前景以阴凉的色调与背景较明亮、暖和的色彩形成对比。而明亮的背景使得位于前景的人物关系更为注目。整幅作品在彩色的对比之下，呈现出热带午后，树下的阴凉气氛。

高更《你为何生气》局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幅《你为何生气》代表了高更在塔希提岛时的创作风格——用平涂的、强烈的、概括的色彩来表现原始自然中的质朴、单纯。

在这座位于太平洋的热带小岛上，他将创作的目光集中在这个尚未被开发的大自然中，集中在被文明社会视为“野人”的塔希提人的身上——他们那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犹如孩童一样的纯真与高更对原始艺术美的追求相吻合。

高更《你为何生气》局部

高更被深深打动了，从《你为何生气》及后来他塔希提岛创作的系列作品可以看出，他如何热切地全身心投入创作，用真实的笔触追摹着当地土著居民那充满浓厚原生态质感和超然神秘的生活。

高更《你为何生气》局部

鲜明的色块、平涂的、强烈概括的线条，使画面充满秩序感的同时，也使作品充满音乐的节奏和装饰美感，淳朴的画风予以观众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塔希提为什么重要？

20世纪，法国迎来工业革命，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正式建立，巴黎公社起义爆发，法国封建社会产生巨大震荡。随后，法国进入动荡与变革，流派易帜、党羽倒戈、思潮起伏。

恶灵的消遣保罗·高更 1894年，新嘉士伯美术馆藏

法国迎来了科学时代的来临，细胞学说、能量守恒和进化论又快速更新着人们的认知系统，人们对自然规律的本质看法截然不同，传统的愚昧观念焕然一新，人们的意识活动由文艺复兴时期的“认识你自己”变成“认识这个世界”，不仅局限于对自然的了解，更扩展为对人类社会的认识。

手持鲜花的塔希提女子保罗·高更 1891年新嘉士伯美术馆藏

而大凡时衰世乱的时期，社会人心受到时代环境的刺激，必然会走向颓废，讲究现实，贪图一时的享受而找刺激；或者逃避现实，倾向神秘，自寻理想境界的出现。

这样的思想倾向反映在艺术上，便是浪漫主义、自然主义、象征主义、唯美主义、现实主义交替出现。西方绘画也进入到重要的转型时期——从古典绘画的“画什么”，转向现代绘画的“怎么画”。

塔西堤女渔民保罗·高更 1891年柏林国家博物馆藏

高更所处的时代正是印象派大行其道之时，它反对陈旧的古典画派和沉湎在中世纪骑士文学而陷入矫揉造作的浪漫主义。印象主义吸收了柯罗、巴比松画派以及库尔贝写实主义的营养，注重在绘画中对自然界瞬时光线的研究与呈现。

而在塔希提岛的高更却反其道而行，他虽从印象主义的用光与用色中获得了诸多启示，但却不满足于刻板而片面的追求光和色，尝试更为粗犷的色彩与以色块表现形体，又为其注入原始艺术的灵魂。这一点创造，我们在把高更的作品与同时代印象派的画家对比就十分清晰明了了。

高更在塔希提岛缔造了美术史的神话，也超越了他自己。

通往卢弗西埃恩之路毕沙罗 1872 非此次展品

穿晚礼服的梅特保罗·高更 1884年非此次展品

高更在塔希提岛创作的作品，明显不同于他的早期绘画。在高更初期的创作中，其作品中总是能看到印象派画家毕沙罗的影子。如1875 年《赛纳河上的雷奈桥》，1879年《巴黎沃吉哈赫区风景》就是他模仿毕沙罗风格时期的作品。他从毕沙罗哪里汲取色彩的营养，放弃黑棕土黄三色，回归三原色，用自然的基调感知在画布上描绘着。

目前，《高更：你为何生气？》正在新嘉士伯美术馆展出，图为展览现场

如果说1886年至1887年，高更还痴迷于印象派绘画的创作方式，那么可以说，直到1891年，他便已经将各派所长融合到自己的绘画中，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和装饰风格浓烈的综合主义画法，实现了与印象派的决裂。

而在高更踏入塔希提岛后，他的创作又一次达到巅峰。不仅创作题材的重点转向对当地原始艺术美的表现，他的绘画中也增多了对当地妇女淳朴生活的描绘，及装饰性的描绘——运用纯色提升神秘感。

目前，《高更：你为何生气？》正在新嘉士伯美术馆展出，图为展览现场

在光影方面，这一时期的高更坚决不画光影效果，也不用补色，而是以平坦的彩色涂层，并运用了很多色彩单线平涂手法，采用更多装饰性图案和象征性意义的空间。这些完全是高更对客观的人物风景记忆加工的结果。这使得他的画面构图呈现出平面化的艺术表现，也呈现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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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是塔希提？

高更的童年是在秘鲁度过的，这里的环境使得他从小就有关于雨林和海洋的梦。

塔希提岛地理位置示意图

而19-20世纪的塔希提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不仅有郁郁葱葱的雨林，硕果累累的草木，还有溪流流淌，与世隔绝。原始社会里的和谐、纯美、舒适、静谧是这里的代名词。女人半裸着身体，强健的体魄下是健壮的灵魂。

这简直就是高更儿时梦乡的翻版，也是他的艺术追求的境界所在。

你为何生气局部视频截图 Rosalind Nashashibi (1973-) and Lucy Skaer (1975-)

虽然高更的前半生生活富足，贵为名流圈一员，但面对不可阻挡的城市文明，高更却认为现代文明是一种野蛮的利器，将存在于社会间的质朴与单纯改造完毕，只剩下一片野蛮和自私，这根本谈不上什么文明。所以他认为巴黎的社会是不能实现他的艺术理想的。

于是，他逃走了。

塔希提之旅是高更绘画生涯的转折，但塔希提绝不是高更追求原始的唯一一块地域，在这之前，高更除了生活在喧闹的巴黎，还经常去布列塔尼，类似的乡村或者郊外。而促使他踏上塔希提岛的原由，不得不提到万国博览会。

塔希提 Arthur Baessler 拍摄于1896-1898年

1889 年，巴黎举办万国博览会。高更在其中发现了毛利人的房子，并表现出非常浓厚的兴趣，对于爪哇的舞蹈也是十分的着迷。高更本来就对充斥着现代文明的巴黎感到厌恶，这次展览更使得他对现代所谓进步文明的野蛮表现更加的失望。他认为马达加斯加的文明，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文明。

而与此同时，塔希提的神话正在法国大地上蔓延。

塔希提岛今日风光

塔希提岛最早并不是法国人发现的，而是为葡萄牙人所发现，但因为面积以及地域位置，这个地方长期以来一直被冷落，人们似乎已经将它忘记了，后来又有了一次重新的发现。英国航海家塞缪尔·瓦利斯的船海豚号登陆塔希提，之后其他欧洲国家的探险家也不断造访。法国是在1842 年完成了对塔希提岛的控制，在 1880 塔希提正式成为法属殖民地。由摄影家、古玩收藏家斯皮特兹1898 年拍摄的一组岛屿明信片使得这个岛名声大噪，之后很多的艺术家与摄影家慕名而来。从开始被登陆到高更的造访，关于这座岛屿的宣传在这两个世纪里没有间断过，欧洲人运用一切可以传播的手段，打造出了一座理想的岛屿——塔希提。

于是，巴黎万国博览会之后高更选择了出发，前往塔希提，直到生命尽头，他都在为保护土著人奔波着。1903年3月13日，高更再次为保护土著人的利益而遭到非难。由于宪兵吉施奈依的诽谤，高更被殖民当局判处监禁3个月，罚款500法郎。他不服判决，想要上诉，但无法筹集去塔希提的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