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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厅|首都依然是首都,北京还是北京否?
目前正在以“北京市行政副中心建设”的名义而蒸蒸日上的通州,对于局部房市固然是个好事,对于城市规划学术领域来说,却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悲喜剧。在过去的30年中,作为北京早期各县中最被寄予厚望成为副中心的顶尖苗子,最早一批升级为区,它几乎什么也不是;最早通了轨道交通和城市快速路,它只是一个睡城;享受了各种各样的开发优待和园区落地,它依然只是一个睡城;在上一版北京市2004-2020由吴院士亲自操刀的总体规划中,被钦定为北京市最重要的副中心,它仍然只是一个睡城。直到今天,很多为了改变“睡城”属性而被规划的园区,居然实际上被居民当作了提升“睡”之档次的公园。甚至居民们自己,也不相信通州在可见的未来真的会变成下一个海淀或是下一个朝阳,出现下一个金融街或是CBD。大部分人们真的只是在这里过夜而已。
直到北京市行政机关声称他们将要入驻通州。人们忽然一下子就信了。
如果你是一个受过基础城市规划理论训练的人,熟悉那些基本的刺激城市副中心成长的公共政策工具——公共交通和快速交通;产业扶持和政策激励;人才优待计划……你就会无力地发现,在这个案例里所有规划专业里教的方法都不管用,唯一管用的新城政策,就是把市政府搬过去。
正如中国大小城市的无数个“新城”在过去30多年里一直所做的那样。
这是真正具有中国特色,在任何一本教科书上都没有,却在任何一个中国大陆城市里都屡试不爽的手段。在这个手段大行其道的背后,实际上蕴含着美国作家William Lewis Safire笔下的那个幽灵概念——政治机器的典型特征:若非捆绑权力,经济无法独立生存。所以,为了移动真正的经济活动,就必须首先移动权力中枢。无论从实践中,还是在潜意识里,权力中心之所在,必然是繁荣之所在。当然,美国版的“政治机器”是七八十年前的常见状况,而为了依附于美国的政治制度,每个机器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党鞭”架构——是的,《纸牌屋》里的党鞭,就是从这个雏形发展起来的一种模式。
但是,这一次,那些倾尽全部身家豪赌通州命运的炒房客们,可能要失望了。“政府挪窝大法”在其他城市的新区可以屡试不爽,但在北京却行不通。为何?因为,那些真正能够裹挟经济要素迁移的权力中枢,是能够在地理空间上将自己的岛状存在进行清晰界定的权力。北京市的行政级别很高,但从“市政府主宰自己城市的命运”这一点来说,并非尽如人意。
所以我们可以想象,假如北京市政府真的顶住了各种阻力,成功地搬离了中心城区地带,来到了地广人稀的通州,它的名称当然仍然是北京市人民政府,但是,这是一个没有空军幼儿园,没有海军总医院,没有国家体委,没有全国人大的北京市。而且更要命的是,即便是那些行政上隶属于北京市的部门或单位,它们之间的关联也在动摇。
那些承担着各项远远超越北京市自身行政级别的使命的机构,那些仅仅借用了北京市地域、行使着全国使命和角色的机构,它们的存在与市政府的位置所在并无关联,市政府在的时候也管理不了它们,市政府搬走了自然也带不走它们。
目前,北京市政府与中央政府在空间上的重合至少确保了各区县政府(主要是城八区)的空间凝聚力。CBD不是北京的CBD而是中国的,王府井不是北京的王府井而是中国的,所以这些管委会们实际上是在行政上接受北京市制辖、在功能和使命上为全国服务的双重角色。由于现阶段北京市与中央政府在空间上的重叠性,在现有体制中还保留着基础的权威及其确保的效率流动。一旦北京市落在通州,金融街和CBD管委会或无数类似的机构,由于其服务对象和行政隶属关系在空间上发生了错位,到时候还能不能,或者说该不该归北京市就非常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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