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封是图书标配？如何推动出版行业的“限塑令”

时下几乎每本书都有塑封，用透明的塑料薄膜包裹图书。数据显示，国内出版的图书有95%都是塑封的，可见塑封已然成为图书的标配。人们需要用力撕扯，才可以打开书来翻看。图书馆集采图书，也需要专门雇人拆书。无处不在的塑封制造了白色垃圾，这让环保主义者们感到不安，也令人们怀念过去没有塑封的“裸书”。

书籍塑封并非一个新现象，但是的确是近些年来才出现的行业惯例。塑封普遍应用，但它是书籍必要的标配吗？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查阅了相关资料，并咨询了许多朋友。有趣的是，对于如何认识和解释图书塑封现象，答案五花八门。那么，就让我们一一审视这些答案，看看哪个是可以站得住脚的观点。

图书塑封的N种理由

存在即合理，图书塑封显然有其存在的价值，这包括许多方面。

首先，塑封可以保护书籍，避免书籍在运输过程中受损，也可以避免书籍被沾湿弄脏。特别是在运输和快递的过程中，书籍很容易被快递员弄坏弄脏，所以塑封的作用毋庸置疑。与此同时，实体书店也希望塑封可以保护书籍，避免读者翻烂弄脏。此外，塑封还有助于保护图书附赠的画册、书签、礼物等，避免在运输或售卖时遗失。

塑封的保护作用毋庸置疑，但是除了塑封还有许多解决方案，可以让图书免于受损。比如，使用牛皮纸包裹，就可以在快递过程中确保书籍完好无损。再如，实体书店广泛使用的样书，也可以避免人们乱翻导致的书籍受损。因此，塑封本身的保护作用，可能恰恰不是使用塑封的首要原因。只不过塑封的成本低，出版行业可以批量使用。

其次，有些人有强烈的洁癖，希望自己购买的图书是完全崭新的，是从来没有人看过的一本书。塑封很好地满足了这些人的需求，让每一本书在被打开前都是安然无恙的。这样一来，没有塑封的书，自然就是被打开过的二手书，也就不会是全新品了。还有一些二手书店为了提升图书品相和避免细菌感染，也会对收购的图书进行消毒和塑封，让它们在“美容”后看上去崭新如初。

不过，网购的书籍往往是重重包裹的，人们收到快递时也会仔细查看，并不会影响他们对全新品的定义。此外，这部分有洁癖的人未必是主流读者，毕竟大量读者有淘书的癖好，喜欢购买二手书带来的新奇乐趣，所以塑封与否的意义并不大。

再次，随着网购的崛起和实体书店的衰微，如何保证图书适应网购需求，就成为出版商需要考虑的首要问题。对于网购而言，很多电商平台企业承诺七天无理由退货，他们最担心的是一些读者把书买了，看完了就无条件退货，等于这本书被白读了。所以，商家自然希望有塑封的书，这样可以确保读者不会买了书而看完就退货。但是，这个理由可能也站不着脚，因为实体书店也在售卖有塑封的图书，和网购版并无二致。此外，对于拆开塑封的图书，一些电商平台也会兑现无条件退货政策，因此塑封和退货的关系不大。

当然，对于实体书店来说，塑封的确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一些书店为了方便读者翻阅，会特意打开其中一本，放在显眼的位置，并标注这是样书，方便读者翻阅并决定是否购买。读者看完样书，如果想要购买，则可以抽取塑封的全新图书。这样一来，就不会担心一些读者免费蹭书店，在阅读时把书籍弄脏弄破，使残破的图书无法售卖，甚至不得不因为品相不好而降价处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人们担心图书的内容过于单薄，随手翻翻就没有了购买的价值；抑或是书的内容太过平庸，害怕人们翻看了就放下了。所以，出版商希望人们像购买盲盒一样，带着几分期许去选购图书，然后打开塑封去阅读以后，却留下长长的失望和后悔：我怎么买了这样一本无趣的书？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图书都有电子试读版，会有部分样章供读者翻阅，以便于人们确定是否值得一读。所以，避免读者试读应该不是使用塑封的主要动力，因为人们通过试读样章、点评、书评或其他渠道，都可以对一本书进行全面评价，而塑封也无法阻挡人们对一本差书弃之敝履。

如何推动出版行业的“限塑令”？

塑封不利于环保，会造成严重的白色垃圾，因此理应尽可能地减少使用。特别是对于书籍消费的主体来说，他们普遍有较高的知识水平，也有较强的环保意识，塑封并不是他们所推崇或认同的包装方式。因此，他们会希望书籍可以不用塑封，或者选用更加环保的包装形式。当然，相对于电子阅读来说，印刷出版物在各个环节都会带来碳排放和环境污染，所以纸质书本身就是需要避免或减少的存在，而塑封只不过是为这种观点做了更进一步的注脚。

当然，并非所有图书都会塑封，而这方面有很多例外的情况。比如，教材等书籍往往没有塑封，而中小学生则要自己购买专门的包装进行塑封，确保它们可以百用不坏。再如，从笔者考察的海外书店和购买的海外图书来看，书籍很少是有塑封的，而且往往是轻便用纸，尽可能降低碳足迹和环境污染。只有一些艺术类或设计类的精装书是例外，考虑到它们的贵重和脆弱，出版社才会有塑封严加保护。由此可见，塑封并没有将所有图书一网打尽，而是在有些市场和图书品类会大量使用。

既然塑封的既定功能不强、价值不大，而且还会带来无谓的碳排放和环境污染，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推动图书行业弃之不用？看到越来越多的图书标榜使用轻量纸和绿色印刷，塑封的消亡应该是一个迟早的事。当出版社标榜自己完全不用塑封时，或许可以因此而赢得读者的芳心。

目前中国环境出版集团、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等出版社都明确标榜自己不使用塑封，在推动出版业界的“禁塑令”方面做出了表率。但是，这样的出版社毕竟是少数，大量出版社难以顶住行业惯例的压力，不得不“随大流”地为图书穿上塑封。

我们期待摒弃塑封的印刷企业和出版商可以越来越多，期待实体书店和电商平台可以将“限塑令”作为旅行企业社会责任的重要手段之一。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希望政府部门可以加快制定和执行出版业的“限塑令”，一劳永逸地解决图书塑封问题。

书籍记录文明，文明推动书写。我们期待读者可以用消费者的力量，来减少乃至杜绝使用塑封。当我们可以不需要塑封来把我们和图书加以隔绝，当我们可以细心呵护每一本书，我们读书的意义也许就达到了。

（作者马亮为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政府创新、数字治理与绩效管理，出版《目标治国：官员问责、绩效差距与政府行为》、《公共治理的向度》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