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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杀20年,但和解并未真正到来
编者按:斯雷布雷尼察是位于波黑东部的小城。1995年7月,波黑塞族军队和警察部队以及南联盟派出的军警突入斯雷布雷尼察,屠杀了约7000名穆族男子及未成年人。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杀也成为二战后发生在欧洲境内最血腥的屠杀事件。
今年是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杀20周年,本月11日,塞尔维亚总理武契奇在波黑出席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杀20周年纪念仪式,但当时他遭到一些人投掷石块、瓶子等杂物,被迫提前离场。
20年过去,战争虽然结束,但和解并未真正到来。本文关于1990年代前南斯拉夫地区种族清洗的内容选自社会学家迈克尔·曼研究种族清洗和大屠杀的著作《民主的阴暗面》,由出版方三辉授权澎湃使用。
当地时间2015年7月11日,波黑斯雷布雷尼察,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杀20周年纪念活动举行,136位当年受害者举行正式葬礼,这些受害者的遗骸最近才通过DNA分析得以确认身份。 CFP 图文/迈克尔·曼
南斯拉夫的种族战争将种族清洗这个词印刻在了全球的意识当中。总伤亡人数可能达到30万人,其中三分之二是平民或战俘,无数人遭强奸,超过400多万人成为难民。受暴力影响的区域范围很小,人口只有约1000万(总的南斯拉夫人口是2300万)。这里超过三分之一的当地人口已遭受了谋杀性清洗,绝大多数是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和波斯尼亚穆斯林三方参加的争斗所造成的伤亡,尽管塞尔维亚—阿尔巴尼亚1999年间的冲突逐步升级,在科索沃产生了前南斯拉夫遭清洗最彻底的省份。
2003年,尽管塞尔维亚的局势在斯洛博丹·米洛舍维奇被推翻之后有所改善。但紧张关系继续在波斯尼亚的穆斯林—克罗地亚联邦,在面积很小的斯雷普斯卡共和国,在科索沃以及在马其顿保持着一触即发的态势,除了马其顿前南斯拉夫国家和独立小国70%以上是单一种族的。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已被分裂成6个不同的地方小国/政治飞地,在此占支配地位的单一族性包括了82%—99%之间的总人口。这种大规模的清洗是我们必须要解释的。
塞尔维亚人很可能进行了最多次的谋杀,但人数最多的难民也是塞尔维亚人。在1999年早期甚至有更多的科索沃阿尔巴尼亚人(大约80万人)被赶出家门,但是随后他们突然比他们的塞尔维亚压迫者更强大,迫使20万(其中三分之二)人离开。甚至在我们对西方报道中的反塞尔维亚偏见做了纠正之后,大多数最坏的暴行仍然是由塞族人干下的(赫尔辛基观察,1992,1993;联合国安理会,1994)。这种凶残更多是源于更大的发动“第一次攻击”的机会和激励措施,而不是任何性格或民族主义方面的原因。暴行有4种类型。最坏的是大屠杀,一般是保留给男人的。在超过20处地方,当地达到战斗年龄的人被集中起来屠杀。超过3000名克罗地亚男人在1991年11月武科瓦尔镇被塞尔维亚部队占领之后被俘,然后据称被杀死。1995年7月,7000至8000名波斯尼亚穆斯林,基本全是男性,在塞尔维亚部队占领斯雷布雷尼察之后被杀——一些人被一批一批地处死,其他的被追到绕城的树林子中杀死。这些是高度有组织的暴行,涉及军队、运输的协调和尸体处理。
1994年在阿哈米奇的克罗地亚人杀死了119名波斯尼亚人,这是迄今被揭露出来的最大的非塞尔维亚人的单独暴行,尽管在数周后的1995年约有600名塞族人在试图从克拉伊纳地区逃跑时被杀害。这样的事件发展至以种族为目的的政治灭绝,意图是杀害每一个有可能在将来进行报复的当地男子。
第二,更经常的是,人们被集中起来,赶走、殴打,有时在儆戒性镇压中被杀害,整个族群社区吓得逃跑;有的在压力移民或野蛮驱逐过程中被杀。在斯洛文尼亚西部地区,巴兰尼亚和克拉伊纳克罗地亚人就是这样把塞尔维亚人吓跑的。它也是塞族人在科索沃的主要战术,这里约有3000到6000名阿尔巴尼亚人被杀(到目前为止只发现了2000多具尸体)。然后恐怖行动又改了方向,约有1000名塞族人在阿尔巴尼亚人控制了该省之后成为受害人(所有这些估计都是高度临时性的,它们依然是两边之间的政治足球)。
2005年7月9日,波斯尼亚斯雷布雷尼察,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杀遇难者的亲属在大屠杀纪念馆内悼念亲人。 CFP 图第三,文化清洗试图抹去这些领土中的非己团体的文化。清真寺、图书馆和其他穆斯林纪念碑在塞族占领区被一一推倒在地,而少数的天主教和东正教教堂也被摧毁。
第四,发生很多强奸行为。最有名的强奸事件是由塞族男人对波斯尼亚穆斯林妇女实施的强奸。女性主义者已经使得这些强奸行为成为战争史中记录最全的部分。有些人提出,强奸表达的与其说是一种根本的男性寻求性满足的欲望,不如说是一种对女性实施暴力的欲望。然而在我所有的研究个案中,绝大多数的男性暴力都是指向其他男人的。这也是一种根本的对男人实施暴力的欲望吗?这样的心理解释似乎显得平庸了。虽然男性动机的证据难以发现,但他们的社会方面原因似乎很突出。绝大多数是团伙强奸,由几组的男人实施,其间,潜在的不愿加入的男子会感到集体性的男性的压力,同时受到男性意识形态的约束,即不想加入说明缺乏男子气概。也有战时本身的原因。暴力因为征服者想要羞辱被征服者而增加,因为这样可以显示他们没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妇女。它还攻击被征服者整个的最隐秘和最富再生能力领域的文化。
一些人把这些暴行的结合视为种族灭绝。西方领导人,比如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将其类比为大屠杀。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ICTY)公诉人已经对个人提出了几项种族灭绝控告,而一项已经生效。克尔斯蒂奇将军被指控在斯雷布雷尼察一案中犯有协助和唆使种族灭绝罪。这次屠杀看上去确实像是一次种族灭绝大爆发,尽管是放在一个更广泛的谋杀性清洗的总背景下——大屠杀和强奸是打算用来将族群中的大多数人吓得逃跑。我不想将南斯拉夫清洗总体称为种族灭绝。他们也是野蛮的——施害人有时失去控制(在斯雷布雷尼察没有),而在实践中,地方表现差异很大。它不像纳粹最后解决方案。它也不像卢旺达清洗,后者尽管野蛮但也形成了有效的种族灭绝。南斯拉夫不规则的野蛮性需要特定的解释。
在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杀中失去丈夫和儿子的一名妇女。 CFP 图严肃的分析必定承认精英、激进分子和普通人都参与其中。科恩提供给我们一个两阶段理论,将联邦的解体怪罪于共和国“吵闹的领导人”,解体又引发了更多的来自下面的普遍的民族主义仇恨。布鲁贝克说普遍的种族身份变得“国有化”和表面上的“精简化”了,但这产生于一个“偶然、多变”的过程:尽管精英愤世嫉俗和具有机会主义特征的错误叙述促进了这次升级,但单凭这个也无法解释地方种族民族主义的响应。虽然米洛舍维奇和克罗地亚总统图季曼确实恶化了后果,但它还涉及更基本的过程。在古老与偶然或操纵之间存在着群体内部和不同群体之间的宏观力量和微观的权力关系。很多宏观方面是源自于20世纪中不断增长的民族—国家理想的力量(此处建立在更古老的断层的顶端之上),而微观方面涉及实际情况下的特殊的经济、意识形态、军事和政治权力关系。所有方面都参与了从一个多民族的南斯拉夫联邦滑入到由社会有机论民族主义者实施的谋杀性种族清洗的过程。这包含5个主要步骤:
1. 南斯拉夫联邦的解体;
2. 它被具有社会有机论倾向的民族—国家代替;
3. 这些国家与它们的少数民族之间的暴力冲突事件爆发;
4. 这类事件升级至以种族为基础的国家和独立小国之间的战争;
5. 战争升级到谋杀性种族清洗。
在这一过程中,步骤2与步骤3重合,而步骤4与步骤5几乎同时发生。每一个步骤都运用任何必要的手段将不同的角色推入到突出位置,使他们激进化以克服对他们所期望的目标的反对,把一个社会有机体民族—国家中的非己团体清洗出去——最终,如果必要的话,采取谋杀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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