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歧视，说到底还是性别歧视

夏季日剧《年龄歧视》是一部女性为主角的职场剧。电视剧借角色之口，抛出了“年龄骚扰（age harassment）”这个看似新鲜的概念。但单以“年龄歧视”四个字，来概括剧中所展现的职场怪象显然是不够的。所谓年龄歧视，说到底还是建立在性别歧视的前提之上。

故事发生在名叫“帝都物产”的老牌综合商社。第一集中，一位30岁的女性职员不堪忍受上司的讥讽和白眼，愤而辞职。她这样叙述自己遭受的不公：“我在公司拼死拼活工作十年，却落得这个下场。没人把我当做经验丰富的女职员，都把我当做上了年纪的黄脸婆。”

所谓“三十而立”只是对男人的期待，女人的三十岁只能被称作”半老徐娘”。具有十年工作经验的男人，算是有了厚积薄发的资本。而具有十年工作经验的女人，已经到了应该自己识趣申请结婚退职的时候。

这位总务部的职员平时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打印复印、分发信件、换灯泡、通厕所、贴海报、打扫会议室、倒咖啡……看上去都是“缺少技术含量”的。然而在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女孩入职后，连这些低技术含量的工作也轮不到30岁的女员工了，端茶倒水都会被嫌弃，还是用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招待客人更体面。

或许你质疑问题出在了女员工自身：如果她真的有那么努力，为何工作十年还混在最底层的岗位？其实剧中已经给出了答案：那是因为女性员工在公司里没有得到公平竞争的机会。

女主角吉井英美里（武井咲 饰）的入职分配经历表明，哪怕你才能出众、精通外语，想要到核心部门大展鸿图，也会被性别所累，被告知去做“更适合你的”、“也很了不起”的工作——端茶倒水。

而代表了女强人的课长大泽百合子（稻森泉 饰）在40来岁的年纪遭遇了职场玻璃天花板——本以为核心部门纤维二课的课长职位非自己莫属，却只能为更年轻的男性部下让路。当然，被挪去边缘部门总务部，也是打着晋升的幌子——领导说了，我们是很愿意给女性机会的，你可是总务部历史上首位女课长。

从新入职员工的男女比例来看，这家公司里男性居压倒性多数，但总务部里女性更多。该部门的最高职位——部长和次长，依然由两位男性占领。课长的能力，体现在他在领导面前表忠心、拍马屁的高超艺术上；次长则是性别歧视的罪魁祸首，对刚毕业入职的女职员，没有一句话里不带着挑逗，碰到到了适婚年龄依然未婚的女下属，又没有一句话不带着揶揄。刚毕业的女主角入职不久就发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如何自处，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活泼又貌美的女主角在中年男人那里很吃得开，会议开始前端个咖啡的功夫，就和几个男上司打成一片。于是抛头露面的工作也都交给她来做，一时间出尽风头。但受捧的日子能持续几天？前辈早已看透了——“等到明年新人进公司，就轮到你遭受年龄歧视了。”

一个新人如此受捧，女上司和女同事们自然看在眼里，记恨在心里，把同事愤而离职的账也算在她头上。在男人眼里，她是吉祥物——“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光是站在那里，大家就够开心的了。” 在女人眼里，她是眼中钉——“光是年轻漂亮就足以让人感觉不愉快了。”即便40几岁的女课长明里暗里也被歧视害得很苦，这并不妨碍她对年轻女孩看不顺眼。论美貌、论风韵课长绝不输给年轻姑娘，男人的偏见却令她没有在宴会上迎宾的资格。

身为女性，人生中不得不面对一道又一道年龄的”死线“。如果接受“30岁之前一定要生孩子”的劝告，那么28岁之前必须结婚，这样算来25岁还没有男友已经够让人焦虑的了。

年龄的关卡，是遵循“自然法则”、“生理规律”，还是父权制下的洗脑？对于性别（gender）的概念，社会学家们有一项共识：性别是社会的产物，而非先天基因所决定。

各种规范男人该怎样，女人该怎样的社会习俗和行为准则并不具有生物学的依据，而是由社会文化所赋予。社会文化规定了“男人就该阳刚，女人就该阴柔”的性别标准，也向大众灌输了女子读书无用论和男高女低的配对原则。同样的语境中也就诞生了“20岁女人应该负责天真无邪、美貌如花，30岁女人应该负责温柔贤惠、育儿持家”的年龄期待。

《年龄歧视》抨击的是男人肤浅的低龄化审美，以及对女性的物化和蔑视。同时，剧中也不乏对女性之间何苦相互为难的感概。那么，如何打破这种不合理？电视剧让武井咲的角色像半泽直树般在职场中大胆爆发，并设计了一句“混蛋……老娘扎小人戳死你”，来仿效《半泽直树》中的经典台词“以牙还牙，加倍奉还”。让上班族们跟着念起来，一泄心中愤懑。

然而目前看来，这句用词狠毒、瞄准流行语而去的台词并未完全达到预期效果。

同样是女权话题，相比之下，冬季日剧《问题餐厅》中的人物更加饱满立体，台词更能直指人心。除去情节设置老套的因素（专设许多岗位用来端茶倒水，更像是在描写上世纪的大公司），《年龄歧视》的问题在于，用机关枪连珠炮式的爆发，让女主角逞一时口舌之快，将这个角色与周围环境对立起来，而缺少了对歧视问题的多维度思考。

女主角因为40杯咖啡的任务而爆发，显得有些小题大做；她对自己能力的信心，似乎和自恋也只有一线之隔。凭借个人奋斗走上来的女课长，照理应当最清楚问题症结所在，与刚毕业的小姑娘作对到底，似乎缺乏合理动机。

《年龄歧视》所探讨的话题具有社会意义，而剧中角色的个人觉醒与成长，或许是接下来的剧情需要解决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