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委员长：吃国酒，够朋友

2015年3月25日，中国传记文学学会在北京召开全国代表会议。在会上，万伯翱先生告诉我，父亲万里身体偶有小恙，并无大碍。7月15日，看到澎湃新闻的推送消息后，我颇感意外，恐有惊扰，只好短信志哀。

万伯翱是万里长子，性情与其父相似，是一位性情中人，在工作之余，兼攻文学，尤喜传记文学，有书房“苹花书屋”。著名作家王蒙为万伯翱的作品作序时，赞不绝口。在中国传记文学学会会长任上，他组织了多项活动，为这个清贫的组织募集了不少的资金。就在这次会议上，中国传记文学学会称赞其为“著名社会活动家”，并引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在公开场合，万伯翱先生不以万里之子自居，所以我们很少在一些场合听其谈及万里的晚年岁月。略有谈及，万伯翱都以“老爷子”代之。

在万伯翱看来，父亲的高寿与喜喝茅台有一定关系。“他一生只喝两种酒，一种是被指定为国宴用酒的贵州茅台酒，另一种是中国最早开始酿造的青岛啤酒。”万伯翱说。

万里虽然在改革上思想解放，是一名闯将，但是在酒的品种香型喜好上却十分保守。对于父亲一生钟情喝茅台酒，万伯翱曾经赋诗一首：

琼浆香万里，

国酒映嘉祥。

畅饮千杯后，

尊翁泰而康。

1950年初春，万里一家移居重庆过春节。时任西南军政委员会财政经济委员会委员的万里和刘伯承、邓小平一起品尝茅台，庆祝在大西南取得的战争胜利。据万伯翱推断，34岁的万里应该是第一次喝茅台酒。“至于老爷子1949年随刘邓大军攻克首都南京开怀畅饮的是否有茅台酒，谁也没问过他老人家啊！”

万伯翱回忆说，“50年代初，我随老爷子第一次到贵州，省委书记和军区司令苏振华、杨勇就以茅台接待了他们的老战友。”

1953年，中共中央将工作中心由战争转入经济工作。万里自1952年11月开始任中央人民政府建筑工程部副部长。1954年任国务院建筑工程部副部长。1955年4月任国务院城市建设总局局长。

作为主管建筑工程的高层，每当宴请重要国外客人时，万里均以茅台相待。不过，在中共建政早期的官方接待中，茅台酒是标配。

1958年春，万里担任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北京市常务副市长。在主管首都的市政建设中，万里全力协助周恩来建设北京人民大会堂等“十大建筑”。毛泽东参观后，说：北京市有个市委书记你们认不认识?此人姓万名里，一天就行一万里，此人不简单；10个月建成大会堂，外国人不相信；建到6个月的时候，外国人惊叹：中国人要创造奇迹咯！

甫时，周恩来担任总指挥，副指挥万里在组织国内外建筑专家进行规划、设计的同时，不时与周恩来畅饮茅台酒，酒量绝佳的周恩来甚至能喝一瓶。万里曾回忆说：“我几乎一周就要和周总理见一两次，汇报研究十大建筑出现的各种问题。虽然我们和周总理都年富力强，但日夜操劳也感到十分劳累。于是，就用茅台酒相互慰问。总理高兴了，有时能喝掉一瓶、半瓶呢！” 那期间，万里患了严重的肠胃病，夫人边涛担心万里累坏了身体，对他格外嘱咐。万伯翱说，他们这些做孩子的，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相濡以沫的深情。2003年10月19日，边涛逝世。87岁的万里放声恸哭:“你走了，我怎么办呀？”闻讯赶到的李瑞环看到这一幕不禁潸然泪下。

在十大建筑工程上，青年突击队队长李瑞环和张百发是两位全国劳模。当年为了款待这两位青年工人，万里在家里宴请他们，喝起了茅台。

文革开始后，万里被关进秦城监狱，无法喝上茅台酒。作为“正在走的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万里虽然与平生所好的美酒无缘，但是烟却抽得十分厉害。那期间，万里的烟瘾很大，一天要抽掉两包“恒大”牌香烟。

1973年，万里再度出任北京市委书记、革委会副主任，随后临危受命调任铁道部部长。不久，邓小平又一次下台。万里与邓小平是密友，他的政治命运也随着邓小平而起伏。万里被夺走领导权，他被批斗后患重病住进了北京医院，人称“万里一倒，火车乱跑”，铁路交通重回半瘫痪的混乱生态。

万伯翱回忆说，“粉碎‘四人帮’后，1976年10月，老爷子在家痛饮茅台，击碎‘4只大闸蟹’，和全国人民一起欢庆党中央和全国人民的伟大胜利。”

“文革”结束后，万里于1977年2月任轻工业部第一副部长，酿酒业就属该部管理。同年6月，万里同志调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书记兼安徽省军区第一政治委员、安徽省革委会主任。他以非凡的政治胆识，大力支持、推广肥西县“包产到户”和凤阳县小岗村“包干到户”的做法，是中国农村改革的先锋。后来的安徽名酒辈出，是否与万里主政时推动有关，资料无考。1978年秋天，安徽遇到10个月没下雨的严重干旱，一些区县出现“逃荒潮”。作为耗粮大户的酿酒厂，万里当是不会鼓励发展吧？

1980年4月，万里担任国务院副总理。“有一次老爷子路过南京，和许世友这位豪饮茅台的上将司令痛痛快快地喝了茅台，使许司令认为老爷子‘够朋友’，把合影照放大成几尺挂起来。”

那么，钟爱茅台酒的万里同志喜欢喝洋酒吗？

万伯翱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各地的朋友和儿女们带来国人过去见不到的‘XO’、‘路易十三’。开始老爷子一是感到新鲜，二是盛情难却，‘那就开瓶尝尝吧！’”万里还开瓶尝尝了荷兰产和德国产的洋啤酒，以及全国遍地开花的啤酒厂生产的啤酒。“老爷子都尝了，最后还是表了态，‘没办法，我还是喜欢老两样，喝我的茅台和青岛吧！’”

万里同志一生钟爱茅台酒，引起了贵州茅台酒集团的注意。2002年秋，在北京举行的“茅台杯”第五届全国新闻界网球邀请大赛上，时任贵州省副省长龙超云赠给万里1瓶珍藏了50年的茅台酒，贵州茅台酒集团董事长袁仁国为时任中国网协名誉主席的万里，颁发了“终身热爱茅台酒健康老人”荣誉证书。

1993年3月31日，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务会委员长万里离休，开始了“退休不发愁，桥牌加网球，还有许多好朋友，我的晚年乐悠悠”的闲云野鹤式生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问事、不管事、不惹事”，万里以此作为对在位领导干部工作的支持。

99岁高龄的万里，饮食以清淡为主，每天花生米、豆腐干和山东口味的酱牛肉总是必备。“从不吃各种补药，也不相信什么气功大师的奇功魔法。他早就戒了烟，白酒只在庆宴时偶尔喝一点，而且是茅台酒，啤酒倒是每天中午都喝一两杯，从不喝洋酒。” 晚年的万里，一周“三打、两看、一接见”，打桥牌、打网球、打高尔夫球；看文件、看报纸、接见客人，安排的井然有序。在周末，万里的五个子女和孙辈也会齐聚中南海“含和堂”四合院，陪陪老爷子品尝点茅台酒。

可是，2015年7月15日，老爷子去了……

[作者系口述历史学人，著有《家国光影：开国元勋后人讲述往事与现实》（人民出版社2011年1月版）、《我们的父亲：国民党将领后人在大陆》（华文出版社2011年2月版）、《失落的巅峰：六位中共前主要负责人亲属口述历史》（人民出版社2012年5月版）、《我的父亲韩复榘》（中华书局2013年4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