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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哲学系主任毕业典礼致辞:这个学校一直在寻找北,很伟大
【编者按】
这是北京大学哲学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王博在2015届毕业典礼上的致辞,澎湃新闻获得授权刊登。
各位同学:
刚刚看到广场的背板上写着的五个大字:我们毕业了!
是的,大家毕业了。你们顺利或者不那么顺利地完成了一段学业,如愿或者不那么如愿地进入另一段人生。我相信,无论在什么地方,你们都不会忘记在北大、在哲学系度过的岁月。就如同今天的系友代表、我的同学陈宗荣,在离开了这个校园差不多三十年的时候,一定还保有清晰的北大记忆,以及挥之不去的北大味道。
北大会给青春的生命留下什么?爱情和友谊、学习和成长、希望和失望、无奈和理想……这些都会有。但我想,最持久和珍贵的可能是隐藏在湖光塔影里的灵魂。
每个北大人都会以自己的方式触摸、感觉、体会这所大学的灵魂,这个灵魂可以是一首诗歌,也可以是一个公式;可以是如工学院的“工”字般的顶天立地,也可以是经济学科一直引以为自豪的经世济民;哲学人体会到的是什么样的北大灵魂呢?
我无法代表哲学人,但还是想从哲学的角度来谈谈北大的灵魂。我的认识很简单,就是北大这两个字。这个学校一直在寻找北,也因此一直都很大,很伟大。
古人在造“北”这个字的时候,取义于二人相背。这是一个方位,但不同于东、西、南,北是一个特别的方位。北极、北斗,传说中天帝之所居,帝廷之所在,古人正是靠着它们来辨别方向。因此,找到北就成为找到方向的代称。从京师大学堂创办的那一天开始,北大就致力于以自己的方式为民族寻找前行的方向。
“北”字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它让我们体会寻找方向的复杂。两个相背的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我们应该追随哪一个?恰似与北大共存的这个时代,徘徊行走的中国一直在东西方之间进行着这样的思考:我们究竟应该追随哪一个?从洋务运动到戊戌变法,这个问题存在;一百年以前的新文化运动时期,这个问题存在;一百年之后,这个问题依然存在。历史不断地表明,我们无法简单而轻易地给出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答案。总是在辩论和争吵之中、在左一步右一步、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中,这个答案才会浮现出来。也许,方向是在对立、冲突和矛盾中呈现出来的。
哲学的学习至少让我们知道一点,辩论和争吵、冲突和矛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老子和孔子、赫拉克利特和巴门尼德、朱熹和陆九渊、康德和黑格尔,这些年来,我们接触到的就是冲突的心灵。哲学的训练给我们提供了自信心和平常心,面对着相背的事物,不是掩盖或者粉饰,而是面对和解决。解决的方式也不必是一方消灭另一方,而是双方或者多方的共存。有东就有西,有南就有北。有东西南北,就有“中”。有“中”就有“不中”。“北”这个字在呈现冲突的同时,也提供了一种智慧,一种相背的事物有张力却充满生机地共存的智慧。
在这个意义上,北就是大。“大”这个字介乎天和人之间,成为它们的桥梁。这是一个很有意味的字,人字是它的基础,却是一个充实和舒展的人;离天比较近,但没有二到把自己当做是天。大是一种德性,一种智慧。一种“充实而有光辉”的德性,一种大而能化的智慧。充实而有光辉,突出的是“实”;大而化之,则可以进入圣人的境界。大而能化,强调的则是“虚”;“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大化而达到真人之世界。实之化重在化人,虚之化重在化己,最后则都归之于对小我和成心的超越。
同学们,在你们毕业的时候,我送给各位的礼物就是这两个字。我相信任何时候,你们都不会放弃对方向的思考,也一定会以“大人”期许自己。这个大人无关乎权力和财富,只关乎心灵。“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我也相信,无论你们继续在这个校园还是离开,会一直带着它,去面对生活里确定的和不确定的未来。
最后,我想感谢今天在场和不在场的老师们,谢谢你们辛勤的工作;我也想感谢今天在场和不在场的家长和亲朋好友们,谢谢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祝福同学们,祝福大家,祝福哲学系和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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