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务新著｜专访《幽灵舰队》作者：人类将首次为太空而战

“这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样子！”

美国时代周刊网站近日刊出的一则标题耸人听闻。文章的基调同样灰暗，开头即描写了中美俄三国战舰和战机陷入大规模正面交战，争夺战延伸至网络及外太空，打得如火如荼。文章作者悲观预言，这些情景可能在“后天”即在现实世界里真实上演。

文章是最新出版的美国科幻小说《幽灵舰队：一部关于下场世界大战的小说》两位作者为配合新书上市撰写的推荐时评，故事情节不乏虚构甚至是夸张的成分。但书中对大国关系的未来走向，尤其是对未来战争形态的预判，主要基于作者二人多年的研究成果及政策圈积累，则是将该小说出版推向世界各大时政类主流媒体重要位置的主要原因。

这本于6月30日正式发行的小说，将中国描述为技术型大国，将俄罗斯说成是复仇型国家，两国联手向美军在太平洋的军事设施发动袭击，并力图摧毁美国经济，美国的“太平洋世纪”戛然而止。

作为回击，美国动用了一切工具，包括海军的“幽灵舰队”——一支由陈旧舰艇组成的舰队迅速构成的美国反击核心。冲在最前面的是美军最新型的近海隐形特级驱逐舰“朱姆沃尔特号”——一种强大但尚未经过实战考验的新武器系统。

“战争爆发或因矛盾累积”

“这本小说探索了一种现在是虚构但可能不幸成真的场景：21世纪的大国战争风险，中美俄走向战争的风险。”小说作者之一的P.W. Singer介绍说，他现任新美国基金会战略家，此前曾在布鲁金斯学会21世纪安全和情报中心做主任，长期专注于未来战争的研究。另一作者August Cole为大西洋协会资深研究人员，同时是一名作家、分析师，曾短暂出任《华尔街日报》防务记者。

在作出第三次世界大战可能爆发的大胆预言之前，二位作者力图展现他们对已经发生过的两场世界大战的洞察。 “一场世界大战系人为行动所致，而另一场则是危机完全失控的产物。”两位作者在给“时代周刊”网站的撰文中写道。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战争可能意外点燃，如由两艘战舰为一处甚至航海图上都未标识出来的岛礁交恶而引发；或是矛盾逐渐积聚，在2020年末期随着全球体系的重组而爆发，这一时期的中国军队建设步伐堪比美国。”

比较中美最新武器装备

抛开书中各种炫目的战争情节，两名作者对当下中美军事力量及武器技术研发的客观评估可能更具价值。

作者对中美空军和海军最新武器装备及其现代化进程进行了比较。Singer认为，过去70年里，美国军队的战争理念是，在武器技术上至少保持对对手一代的优势。但对未来战争而言，这种遗产恐将不再存在。“到2030年之前，美国以现有步伐打造的舰队，将被中国海军超过100多艘。中国军队不论在质量还是数量上都在提升。”

更大的争夺还在网络及太空等新兴领域。“军事通讯和控制的生命线现在都要通过太空，这意味着我们将看到人类首次为天穹而战。”Singer近日告诉澎湃新闻说，“同样的，我们会发现‘网络战’……意味着摧毁现代军事神经系统及震网式的数字武器。”就在去年，五角大楼的武器测试者们发现，几乎每一件主要的武器项目面对网络攻击都存在“重大的脆弱性”。

对于网络空间爆发的新形式战争，新书敏锐地捕捉到了美军眼下在网络安全——尤其是网络武器技术开发方面——的军民融合趋势，在书中，硅谷最具天赋的技术人员均加入了国家防御的未来战争。

在太空争夺上，作者在书中着重描述了中国在太空武器方面的进展。“所有大国正在为太空中的战斗武装自己，美国正在投入以几十亿美元计的巨额资金在太空武器项目上。”Singer在新书推介时说，就在最近，五角大楼决定与情报界合作建立“太空战中心”，主要监视中国和俄罗斯的军事行动，“中国在太空项目上进展巨大，他们比我们的步伐快得多。”

在新书推介活动中，两名作者不遗余力地表示，书中所述情景虽为虚构，却是基于他们对现实局势的把握和分析，尤其是武器装备的最新发展，“书中的每种技术必须至少在研发阶段，”他们说，眼下正在测试的武器将会在未来几十年成为主流，包括无人机、隐形驱逐舰，还有硅谷公司开发的可穿戴设备。

两位作者还表示，新书的出版是基于同众多现实世界的重要人物的对话，包括美国海军舰长、战斗机飞行员、硅谷的风投资本家、网络黑客以及中国的将军们，“除此，还有400条尾注证明了书中提及的每种单一技术、每种单一趋势，甚至是书中主角提到的某些事物，都是取材于现实世界。”

对话：大国战争风险正在增加，冀望小说有预防性作用

澎湃新闻：你的新书是否暗示第三次世界大战很有可能会爆发？你在时代周刊网站上撰文的预测之一是，中美间的战争可能在未来五年内发生，为什么？

Singer：今年5月，中国有媒体刊发文章警告说，如果美国不改变亚洲政策，“中美一战将不可避免”。我只是一名普通公民，而非什么官方新闻社，但我希望，无论如何，那些预言都是错误的。不过，我的确很担心21世纪大国间爆发战争的风险正不断增加。

从意外事故到蓄意谋划，战争可以被任何一种方式引发。令人担忧的是，这样的冲突，直到不久之前还未思虑周全，眼下却变成了太平洋两岸的许多人，包括身居高位的人，太过深入思考的问题。所以《幽灵舰队》一书就是要畅想一下“如果”2020年爆发战争会如何。与大多数小说——包括中文小说《最后的反击》，以及军事文学网站刊载的其他畅销小说——不同，《幽灵舰队》取材于对现实世界的调查研究。书中的每一种技术、每一个潮流，甚至小到中美双方主人公的某些表达引述，都是可以在现实世界中从消息来源处找到根据的。

澎湃新闻：你所描述的战争为什么是一场世界范围的战争，而不是一场特定地区的有限战争，例如你书中所述的太平洋主战区？

Singer：21世纪大国间战争非常不同于今天的小规模战争，如阿富汗战争，而和一战及二战更为近似。大国在各个领域展开对抗，不只是在陆地，还有天空和海洋。但21世纪的战争也不同于两场世界大战，因为未来之争将为控制两大新领域而战：军事通讯和控制的生命线现在都要通过太空，这意味着我们将看到人类首次为天穹而战。类似地，我们将看到网络空间的冲突。中美双军的军事学说都在为此做出计划。

但结果恐怕会超出许多计划所想。一些人相信，用他们的话说，战争将会是“快速”且“猛烈”的，胜利更是轻而易举，在时间和地理上都是有节制的。但是，这些非常类似的技术和战术上的转变意味着，此类冲突更有可能以新的方式侵入彼此的领土。例如，就像互联网重塑了我们对国界的概念，在网络上发动的战争也同样如此。

澎湃新闻：如你所说，这本小说是基于现实和调查研究而出的，那为什么最后所有的研究和调查凝结成了一本小说？

Singer：我写了4本非小说类书籍，如有关机器人和最新一本关于网络安全的书。不过，在小说中，你可以拨动时间转盘向前，探索“假如”的情景。你可以通过新形式的细节构想出未来的世界，以一种很难在非小说类书籍中见到的方式探索潜在的（局势）发展路径。

小说也可以有助于揭示真理：你可以时常在小说中探索某些其他形式的写作无法探寻的真理。小说还可以充分揭露紧迫而至的危险，试图警示世人并规避风险。最后，相比枯燥的大学报告，小说享有广泛的阅读人群，包括掌权者。所以，小说是一个有效的集中思想的方式。

澎湃新闻：哪些不确定因素会改变你对战争的预测？

Singer：再次声明，就像书中开篇写到的，“这是一部小说，而不是预言”。不过，我还是担心，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正在将小说变成一种预言，这对于中国或者美国都不是一件好事。比如说，小说的开场是一名中国军官愤怒地通过无线电信号命令美国海军一架P-8侦察机飞离。这一虚构的“场景”是在18个月前所写。几个星期之前，它却真实地发生了。我不希望小说如实上演。如果可能，通过探索风险从而产生有助于避免危机发生的决定，本书会是预防性的，而非预言性的。

澎湃新闻：传统武器装备还有大量投入的价值吗，你在书中大量展示了新武器装备对未来战争胜负具有改变局面的影响？美国政府与军队的决策者应该改变他们发展未来武器的侧重吗？

Singer：中美两国都有大量的技术融入他们各自的军队当中，直到近期，这些技术都还只出现在科幻小说中。这涵盖了诸如美国的“捕食者”到中国的飞翼式无人机，诸如美国隐形特级驱逐舰“朱姆沃尔特号”和中国海军055型导弹巡洋舰，诸如电磁轨道炮和反舰弹道导弹等新式武器。值得注意的是，对于所有新武器而言，过去的经验还是值得借鉴的。像孙子和克劳塞维茨这些伟大的思想家从来没想到过现在所拥有的技术，但他们的伟大思想仍然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