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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季如何散书:卖掉、送掉,和扔掉

澎湃新闻记者 臧继贤
2015-07-07 14:45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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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毕业季已经接近尾声,各位即将离校的学子晒完毕业照、吃完散伙饭,在校园中挥洒完最后清纯无邪的泪水之后,一个实际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如何处理那些想带带不走或者压根不想带走的书?毕业季处理杂物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因为书不是一般的消费品,有些书不会一买来就贬值,有时还会随着使用时间的增长,倾注了感情和智识,使原本单薄的纸张厚重起来。把书当作“二手货”来处理,是指书的品相而言,但对于任何一个爱书人来说,对任何一本书的割舍都不易,这或许是毕业季最难做出的选择。

北大“读书之星”期待已久的毕业集市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的张雪健曾在江苏卫视《一站到底》节目中,一举击败浙江大学四位选手,并且创下单轮答题对决回合数历史最高记录。这个夏天,他就要毕业了。

张雪健还有另外一个广为人知的称号---“北大读书之星”。当年在《一站到底》的栏目中,他曾坦露自己在大学两年期间读了1000本书。每每读完100本书,他都会在社交网络中发布一弹书单,记录每本读过的书,并标注自己的评分,加上简短的评语。在距毕业只有一个月的时候,他在朋友圈发出了大学期间最后一弹书单。这张书单的最后一本书---也是他大学期间记录在册的第1900本书---正好是筱如是的《哎呀,突然就要毕业啦》,他写在后面的评语也有几分毕业季的伤感:“此情此景,一唱三叹。再见啦。”

读书人一般都有买书藏书的习惯,当然张雪健也不例外。从大一开始,他就喜欢到北京各处的书店走走淘淘,尤其对旧书情有独钟。孔夫子旧书网的一些网店在北京都有实体店,他都曾一一探寻过。他喜欢读旧书,因为上面有他人的笔记,通过这些字迹,就好像在和这本书的其他读者沟通交流一样。即使阅读电子书,他也喜欢借鉴他人的读书笔记。例如在豆瓣阅读中可以看到别人划线最多的部分,他认为这种方式可以在信息爆炸的时代给予自己一些帮助,在阅读整本书之前先看看这些划线的部分,能够以最快的方式抢先读到最精华的部分。

以历史学为专业的张雪健在看待旧书时也不乏专业的眼光,在他看来书上的笔记有时就是一种历史的印迹。例如他收集了各种版本的《毛主席语录》,其中有一本中出现的每个“林彪”都用笔墨涂黑了,以他所具有的历史敏感度,一下就明白这是某个历史时期林彪被打倒后,这本书的主人宣泄对林彪的不满情绪的方式。另外一些旧书上写有某某赠与某某的字样,相对于书本身的价值来说,这种不经意被记录在册的、和人相关的点滴细节在他看来才更加有味道。

随着阅读经验的丰富,张雪健的阅读趣味也在发生着变化。由于他的阅读速度比旁人快,其他人十天半个月才能读完的一本书,他一两天就能读完。“后来慢慢发现这些书读完就被扔进角落里,很可惜,所以后来就会买那些读的长久一点的书,也会买那些在图书馆看不到的书,还有就是经常会用到的工具书,比如说《辞源》。”

而张雪健毕业后所从事的工作也和书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也越来越看重一本书的装帧和外表,希望一本书先从外表看来就是一件艺术品,这已成为他现在选书的一个标准,也是他在工作中的一个努力方向。张雪健说当自己在北京的生活稳定之后,就会开始置办起那些大部头的书,不用再担心类似寝室放不下书的问题。

当年作为新生的他也曾去过毕业集市淘书,“也不是刻意去的,因为毕业集市设在校园的必经之路上,顺道就会去看看。”三年过去了,他还清晰记得大一时在毕业集市上淘到的一本GRE红宝书,“当时这本书只要五块钱,比新书便宜不少,最关键的是书的主人将要去美国读博士,整本书被他密密麻麻记了很多笔记,甚至使书的厚度变成了新书的两倍。”和一本仅仅只被当作工具的新书相比,不可多得的是学长认真的学习态度。

经历了三年的毕业集市,张雪健很早就对今年的充满了期待,因为这次他终于可以转换身份,以卖主的身份参与其中。在集市开办的半个月前,他就和同专业的同学商量好,以历史学系为单位来参加。“因为历史学系人少,所以我们在集市上设了一个摊,把书都放到那里去卖。其他人多的院系会先组织一场,把要卖的书聚集在一起,然后让本院系的学弟学妹先挑。”

今年张雪健拿出了200多本书在北大毕业集市上出售,“主要是因为书太多没有办法全部带走。这些书都是之前精心挑选后购买的,若非不得已也不愿卖出去。挑出的这部分书中,有一些是专业性比较强的参考资料,其他就是一些不太值得继续收藏的书。”张雪健将每本书标价五元,加上最后买一赠一的形式,仅半天的时间就卖光了所有的书。有意思的是当这些书从寝室被拿出去的时候,他是下定决心都要出售的。但在卖书的过程中,看到别人对某一本书如获至宝的场景时,他会突然怀疑自己是否低估了这本书的价值,心中不时浮现后悔之意。“内心中会很纠结,但又觉得既然把这些书拿出来卖,最终总要做个了断的,不能随意违背自己的本意,即使再纠结便也只能作罢。

除了在毕业集市上卖书,张雪健还挑出了一部分书赠送给他人,作为临别的礼物。特定的书送给特定的人,专业相关的书会送给本专业的学弟学妹,能给别人继续带来帮助,在他看来才是书籍流通的意义所在。

复旦学霸朋友圈送书讨书不亦乐乎

翻看毕业生的朋友圈,除了晒毕业照、晒聚餐、晒离别和晒不舍之外,不经意间它也变成了学霸之间互通图书的平台。学长学姐发照片散书,学弟学妹纷纷举手留言抢书,这可能是毕业季朋友圈里最受欢迎的营销贴。

宋舒:早作打算,藏书多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宋舒在复旦大学哲学学院的这几年中,阅读了大量古今中外哲学和文学的经典著作,而他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淘书和藏书的。开始买书的时候,宋舒倾向于收集西方哲学著作的中译本和文学类的图书,而随着对专业领域的逐步熟悉以及对哲学著作的英文本和德文本的精读,他慢慢发现中译本中的很多问题,而购书的趣味也发生了变化。他会尽量少买中译本的图书,也尽量不买那些现当代学者的讨论著作,而会购买大量的古籍整理本,“这类书很值得买,永远不会过时,什么时候读起来都很有意思。”

但是他想读的那些外文学术书籍往往价格不菲。宋舒一直心仪一套由剑桥大学出版的托马斯·阿奎那拉丁文、英文对照的《神学大全》,但是整套书总共有60册,一般学生无法承受购买整套书的费用。正好赶上复旦大学图书馆向全校师生征求购书建议,他趁这个机会向图书馆推荐了这套书,图书馆也采纳了他的建议。最终他如愿以偿地读到了这套书。

由于在西学方面主要阅读外文书籍,而这些书的定价比中译本都高出很多,宋舒不得不从图书馆借出再进行复印,“因为读这些书的时候总归要在上面做笔记,还是自己入手一本比较方便。”这也是很多西学研究者通常采取的方式,但他依然有所顾忌。因为这样做一方面会对原本有所损伤,二者如果复印了不去读,也是对纸张的一种浪费。基于这样的考虑,他慢慢倾向于寻找各种电子资源以及阅读电子书。

即使阅读习惯从纸质书慢慢转变为电子书,读硕士期间,宋舒还是购买了将近2000本图书。不过好在他早有打算,当初网购一些古籍类图书时就直接填的是浙江家中的地址。而下半年将远赴瑞士求学的他,从今年一月起就开始陆续整理寝室中的藏书并寄回家。临了要离开上海了,他也挑出一部分书在朋友圈进行赠送。他一般会把一张六七本书背脊的“合影”直接发在朋友圈,有意者可以在下面留言预定,之后再找他拿书。第一个留言的人会拿到书,也算公平透明。拿出来赠送的图书一般是“处于自己阅读兴趣边缘的,但可能会对别人有用。那些知名度高、阅读难度小和工具性比较强的书很容易被一抢而空,但有几本也会遭遇无人问津的尴尬,例如《元代文学史》。”

邵奇慧:太冷门的书没人要,只能扔掉

邵奇慧是复旦哲院公认的学霸,平时对德法哲学和法国文学比较感兴趣。她从中学开始就一直有购书的习惯,“那时候买的多是小说,也喜欢逛旧书店。后来读了大学,主要购买与专业相关的经典类和研究类图书。”从南京大学来到复旦念硕士,那次毕业,她把所有的书都运到了复旦。

来到复旦之后,她也喜欢在复旦周围的书店和网店淘书。为了做研究,她还会请在法国念书的师兄师姐带回最新出版的法语研究资料,平时能找到的一些电子资源她也喜欢打印出来读,以便更好地做笔记。在复旦的几年里,哲院的同学经常能看到她在院资料室里把同一本哲学著作的中译、英译和法文原本对照起来阅读和做笔记。邵奇慧今年获得了哲学学院的最高殊荣“院长奖”,这同她对待书籍和阅读本身的认真态度是无法分开的。

今年夏天离开复旦后,邵奇慧就要去法国念博士了。临行之前,她最终也要对自己收集的图书进行处理。这次毕业,她不可能把所有的书再运到法国,所以不得不做个了断。她从所有的书中挑出了50本左右送人。剩下的,已经在分类装箱运回家,另外还选出两箱今后研究用得上的书海运到法国。那些寄存在家里的书会有些日子看不到了。

她送出去的一般是那些自己很长时间没读,并且以后也不会经常想读的书;“还有随着阅读经历的增长,在自己看来价值不高的书;以及某些从电子版打印而来的书,上面也没什么笔记,送出去也不觉可惜。”大部分书一天之内都会在朋友圈找到新的主人,但也有像国外研究黑格尔哲学这样的著作最终留了下来,没有人感兴趣。

这些剩下的书都是邵奇慧在曾对黑格尔哲学非常感兴趣的时期收集来的,现在自己的研究兴趣发生了变化,它们在她眼中已经暂时失去了魅力。“这些书太小众,没人要也没办法,我带不走,只能扔掉了。”

汪功伟:毕业季是个屯书的好机会

毕业季,除了那些忙着处理书的毕业生,还有一批坐等送书卖书的在校生,复旦哲院的汪功伟就是其中的一位,他也沾了上述两位毕业生不少的光。因为还要留在学校里念博士,在他朋友圈中送书的其实多是他今年毕业的硕士同学或是念完本科的学弟学妹。据他的朋友称,很容易在朋友圈出书的状态下看到汪功伟那个卡通人物的头像在举手(举手的表情只有女性的,汪同学表示很无奈)。一次他坐到了“沙发”的位置,一口气要了同学所出六本书中的五本。

汪功伟借毕业季屯书今年不是第一次,往年也会借这个机会攒些书。他屯书的心态是这样的:“这些书可能以后自己会用到或者会看,先要过来再说。”当然他还是依据自己的阅读兴趣来攒书的,不是一切类别都通吃。

在平时,汪功伟也会通过其他途径买书。一种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在阅读的过程中发现其他一些书的线索(在作者的叙述中以及书后的参考文献中)后,便把这些书加入购物车,待到电商大打价格战时再通通收入囊中。虽然不用很担心没有藏书的空间,他在选书的过程中也越来越谨慎,首先会充分利用学校的图书馆和二手书店,而新书一般只买各个学科最经典的著作。有时候也会因为读了图书馆的某本书而又想自己买一本,例如他特别喜欢的《爱弥儿》,不过反复权衡后还是没有买。

对于那些以后用不着,也不会收藏的书,汪功伟也会选择不定期在朋友圈中散书。对于这样一些书,他通常的做法就是读完就送,不过送之前也会先查找一下该书是否有电子版。若有就会毫无顾忌地送出,就算以后自己想查阅,只需翻阅电子版的就可以了。

他认为只有流通才能使书发挥最大的功用,“尤其是那些教材和绝版或不易找到的书,因为前者并没有太多收藏价值,而后者中却有很多有意思的内容,值得去分享。”

文艺学妹未雨绸缪,毕业还有一年就开始散书

上海大学中文系的陆小拙同学还有一年才毕业,她没能在毕业季里淘到自己喜欢的书,“每个人的阅读兴趣都是不同的”,反而自己开始在朋友圈送书。“寝室本来有张空床位,可以用来放书,但下个学期会有新的室友搬进来,空间一下子就不够了。”

可送书本是件好事,但偶尔也会带来烦恼。除了在朋友圈线上公开送书,陆小拙也会私下根据朋友的阅读兴趣主动送书。但最后发现有些朋友并没有读她送的书,不免会觉伤心和失落,她本是希望所赠之书对这些朋友来说是有用的。还有一些朋友接受了赠书,可时不时又会向她讨书,也让人很心烦。

还有一次,陆小拙卖出了一本《孤独是迷人的》,是她在校门口用6元钱买回来的。结果卖出后的第二天,她在网上看到了这本的一些书摘,才意识到她以前根本没有发现这本书的价值,肠子都悔青了。由于内心中实在无法割舍下这本书,她决定试着要回来。她先是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称这本书是前男友送给自己的,又舍不得卖掉了;后又承诺送三本书作为补偿。最终她的诚意打动了对方,才好不容易把书要回来。

说起将来毕业如何处置自己的藏书,陆小拙眼中露出了满满的期待。“等到时有了自己的住所,就留把家里的书也运来,这样可以把我所有的书放在一起,让它们都呆在我身边。因为即使有些书已经读过,想起它们的时候却不能随手翻翻,心里总归会有些难受。”

(文中宋舒和陆小拙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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