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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原住民为什么拒绝接种新冠疫苗?

文/莎拉·斯塔克(Sarah Stacke);译/龚思量
2021-07-09 12:24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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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许多人看来,美国原住民拒绝接种疫苗的原因或许是缺少对医疗技术的认知。然而,在作者莎拉·斯塔克(Sarah Stacke)与原住民深入交流后发现,美国政府过去的残忍行为已经让原住民难以信任政府。曾经对原住民实施绝育、将他们作为医学实验对象的政府医疗机构现在成为了鼓励原住民接种疫苗的代表,而这毫无疑问增加了原住民的焦虑和不安。这种不信任始于15世纪的第一批殖民者,到美国建国,并一直延续到今天。

本文作者莎拉·斯塔克(Sarah Stacke)是一名摄影师和档案调查员,也是“400年计划”(400 Years Project)一个以印第安人的声音为中心,研究印第安人身份、权利和代表的演变的摄影项目的联合创始人。本文原载于《The Nation》

“对大多数人来说。大规模绝育只是一个事件,”雷米·秃鹰在最近忍着泪水告诉我,“但对我们来说,那代表了这里那些没能躲过灾难的家庭。”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印第安人卫生局开展了绝育运动,这一运动使得全国25%到40%的育龄印第安妇女受到影响。绝育手术是在未经知情和同意的情况下强迫进行的,严重侵犯了受害妇女的身体完整和个人权利。在夏延河保留地,即秃鹰居住的南达科他州的主权拉科塔国家,这场运动在社区留下了深深的伤疤。秃鹰说:“这样的损失带来的影响挥之不去。”

现在,IHS(也就是那个对妇女进行绝育的美国政府机构),正与CRST部落健康组织一起共同管理疫苗接种工作,以对抗新冠大流行。部落领导人和医护人员正在尽一切努力,克服人们对疫苗接种的抵制,但对许多夏延河部落的成员来说,过去虐待的遗留问题使他们在选择是否接种疫苗时感到非常困难。

去年,我为《国家》杂志报道了该部落与新冠疫情的勇敢斗争。当疫苗到达时,许多新接种的人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他们的状况。而我想知道在保留地感染高峰期与我相处的人,对这种“救济”有何感受。当然,即使身处同一个家庭中,人们的意见也不尽相同,但我采访的每个人都依靠个人的思考、祈祷、过去的历史以及生活和传承的经验,来对是否接种疫苗做出决定。

和许多地方一样,夏延河地区在2020年年底开始提供了大量疫苗接种。在一个非常重视家庭的社区里,人们经过几个月的分离后渴望再次见到亲人。部落主席哈罗德·弗雷泽说,对他的人民来说,在这场大流行中“最艰难的事情”是“不能见到家人”。他补充说,“我们文化的基础是家庭,这确实给很多人造成了损失。”

1869年的印第安人

今天,夏延河保留地,和这个国家的其他地方一样,正在经历疫苗接种率的平稳期。新疫苗接种数量显著下降的原因因社区而异,但在保留地内,我采访过的人表示:接种率下降的主要原因仍然是对美国政府在总体上的不信任,特别是对IHS医疗机构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始于15世纪的第一批殖民者,到美国建国,并一直延续到今天。

截至6月30日,保留地内总共接种了6091剂疫苗。在保留地内约1万至1万2千名人口中,第一剂的注射量为3136次,第二剂的注射量为2955次。随着传染性更强的德尔塔变体在美国迅速蔓延,超过一半的保留地人口仍然处于感染该病毒的高风险中。然而,部落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由那段残暴和背叛的历史所决定的,这也包括了他们对医保的态度。

“对我们人民的威胁从未改变,”该部落的政府间事务协调人秃鹰告诉我,“我们经历了大屠杀,与美国的战争,以及美国针对我们制定的法律。我们经历了偏见、种族主义、种族灭绝、绝育、寄宿学校,我甚至不想谈收养与教会。”秃鹰表示:“新冠大流行只是另一件需要熬过去的事。而我们得以生存的原因,是这里的人们坚韧不拔的精神,而不是因为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或南达科他州的肯定,他们在与我们对抗。”

在大流行病开始时,该部落的反应是迅速而全面的。毕竟,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面对致命的病毒。他们遵循医疗专家和科学家的建议,并自己制定了严格的应对计划,这是基于部落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这一根深蒂固的认识。在2020年初,该部落在通往保留地的所有道路上设立了检查站,以保持警惕,保护其人民。南达科塔州州长克里斯蒂·诺姆(Kristi Noem)避开了预防措施,下令取消检查点。诺姆向时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寻求支持,但她和特朗普都没有执行这一要求的法律权利。在疫苗到达、感染率下降后,部落决定自己拆除检查点。由于他们的快速努力,尽管已有1815人感染病毒,37人死亡,但感染率仍然得到控制,死亡率略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对于选择接种疫苗的部落成员来说,获得疫苗和了解尽可能多的已知信息并不是障碍。在这个紧密联系的社区中,管理疫苗接种的人很有可能是一个同学,或者至少是一个熟悉的面孔。CRST部落健康中心感染控制护士、部落成员莫莉·朗布雷克(Molly Longbrake)的母亲死于新冠病毒,她经常往返90分钟或更长时间,为居住在保留地最小社区的人们注射疫苗。她和她的团队,包括3名医护人员,8名护士和17名支持人员,挨家挨户打电话提供信息。“教育、教育、教育,”这是朗布雷克处理那些对疫苗说不、或“我需要更多时间或要求更多信息的人”的方式。她告诉我:“我不准备以任何方式放松警惕,尤其是在新菌株已经出现了的情况下。”

在夏延河地区能够提供疫苗之前,大多数人的担心都集中在让病毒远离部落成员上。现在,“人们焦虑的是疫苗本身,”约瑟夫·白眼说,他指出了疫苗可能带来的身体副作用,以及美国政府失信和滥用疫苗的历史。白眼说:“我们被当作医院里的试验品,他们用毛毯让我们感染天花,想要把我们消灭掉。”

很多人认为这种疫苗过于仓促,其长期影响可能是有害的,朗布雷克说,他们问她,“(疫苗)在一年后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十年后呢?会不会导致不孕不育?”

在与夏延河接壤的立岩保护区,美国政府对反对达科他输油管道的抗议活动进行了残酷镇压,这让许多年轻人在心里再次确认了“政府并没有保护他们”。正如44岁的塔米·黑尔(Tami Hale)告诉我的那样,美国政府“让我们感到恐惧,若无其事地夺走别人的生命。现在它们夺走的最大的生命来自地球母亲:即自然资源。如果你把血液抽干,你就会死。这就是他们在做的,他们在杀死她。”

黑尔说:“现在他们想让我接种疫苗。我说我拒绝。我不相信政府,我不相信疫苗。”

“疫苗是一个事件,我们必须弄清楚它将如何影响我们的家庭后代,”秃鹰说,“当我们决定接种疫苗时,我们不仅要权衡疫苗是否对我有好处,还要考虑疫苗中是否含有其他因素。”

“我们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无论是让我们的孩子上学,接种疫苗,还是我们所吃的食物……都笼罩在暴政的阴影之下,”秃鹰告诉我。“‘天定命运’(指美国凭借天命,对外扩张,散播民主自由的信念)的车轮上依然沾满了鲜血,那是我们的鲜血。”

    责任编辑:韩少华
    校对:刘威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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