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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的这端人头攒动,那端只有马骅一人
马骅生前曾以“普天下风流才子,盖世界浪子班头”自居,但实际上,对于诗歌,他甚至过于严肃。
前不久,诗人马骅的好友们,作家康赫、诗人萧开愚、诗人高晓涛共聚单向街书店,以发布其遗作《雪山短歌》单行本的方式纪念这位失踪十一年的诗人。
当天的活动成为一场严肃的马骅诗歌赏析会。出版社准备了附有马骅翻译美国诗人奥哈拉诗歌手稿的黑白两款海报,并在每个座位上放了一首诗歌,邀请观众朗诵。当有读者问到“马骅的诗歌里面有禅意,他信这个吗?”时,萧开愚终于忍不住说:“马骅特别好玩,我真的认为我们板着面孔说话他得笑死了。”高晓涛也认为,“如果马骅看到我们在这里非常严肃地讨论这些东西,可能在旁边笑。”之后,高晓涛播放了一首马骅写的民谣《青蛙之歌》。
诗人马骅的好友们,作家康赫、诗人萧开愚、诗人高晓涛(左起)共聚单向街书店。 杨朗 图马骅喜欢唱歌,曾打算和高晓涛组建乐队,当时已经起好了名字——“血与沙”。
12年前,马骅离开北京赴云南德钦,在梅里雪山脚下的明永村教书,随身带的电脑里有上千首各国民谣。他在明永村教小学生唱歌、识字,建屋,种菜,转山,并创作了脍炙人口的组诗《雪山短歌》。
《在变老之前远去》
知了在枝上一叫,天就凉下来
寒气涌上树冠、肆意删改
凌乱成本地的秋天
衣襟上的松针越来越多,嫩得尖锐
在温凉的乳内寻找着对应
裙摆却执意扭身
在夜色中驾着剩下的夏天远去
夜莺在梦里一唱,人就老下去
暮色铺满被面、左右翻滚
合拢了起伏的屋顶
幻想中的生活日渐稀薄,淡得没味
把过浓的胆汁冲淡为清水
少年仍用力奔跑
在月光里追着多余的自己远去
日子在街头一掠,手就抖起来
文字漏出指缝、纷纷扬扬
爬满了将倒的旧墙
脚面上的灰尘一直变换,由苦渐咸
让模糊的风景改变了模样
双腿却不知强弱
在变老前踩着剩下的步点远去
他的诗作广泛流传至今,而他的故事则先后被改编为戏剧和电影。日前,马骅遗作《雪山短歌》单行本由世纪文景出版。
此前,作家出版社已经出版过马骅的同名诗集。马骅生前好友、诗歌单行本的选编者高晓涛认为,应该将马骅在梅里生活期间撰写的40首组诗以单行本的方式出版,因为“这些诗有一个独立的氛围在那里”。除了这40首诗,该单行本还收集了书信7封,并附有马骅的朋友们、知名诗人、学者撰写的六篇评论文章。
诗歌的这一端和那一端
在康赫的微博上,他这样表述:“当代汉语诗歌关系里没有《雪山短歌》,它的评判系统自然也对《雪山短歌》保持沉默。想要在当代诗歌中寻找《雪山短歌》的位置,是徒劳。马骅选择离开城市,也选择了让自己的写作离开当代诗歌写作。他的诗不是当代诗,它们和当代诗的关系是那一端和这一端的关系。这一端人头攒动,那一端只有马骅一人。”
康赫表示,每次读马骅的诗歌他都分不清楚是马骅的生活还是马骅的诗歌感动着他。每次打开《雪山短歌》,康赫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但他还是一遍一遍地读《雪山短歌》。为了撇开那些在一起喝酒的日子、谈论女性的日子、做买卖的日子,单独就诗歌来感受诗歌,康赫选择用一个读者的方式,来接近马骅的诗歌。
他建议:“以后我们谈马骅的诗的时候,可以把他的故事先放一边,从他的诗歌里能够感到,马骅像一个古代杰出诗人那样,给读者带来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有了这样的体会之后我们可以来探讨马骅是个什么样的诗人。”康赫一边说,一边打开电脑找他在读诗时做的笔记。
“选择离开当代诗坛去雪山,在我看来这里有一个决断的意思,到了雪山之后他的写作马上成熟了。”康赫认为,马骅诗歌的语言、意象和整个诗歌的调性,跟当代诗歌有非常大的差异。
在马骅的朋友王炜看来,马骅与“现代汉语诗歌进程”并不具有如何深刻的关联,他首先是一个熟谙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话题和技艺的汉语诗人。王炜在书中表示,《雪山短歌》一如马骅丧生的地点,满眼山水明丽,却发生过致死的坠落。重读《雪山短歌》一如反复路过诗人丧生的地点。
康赫以《桃花》为例分析,“如果返回去读该诗,可以从危险的地方读到平静的地方,如果往深了读,越读越危险。但是这首诗可以像梦想一样,往复循环。”
《桃花》
有时候,桃花的坠落带着巨大的轰响,
宛如惊蛰的霹雳。
闭上眼,瘦削的残花就回到枝头,
一群玉色蝴蝶仍在吮吸花蕊,一只漆黑的岩鹰
开始采摘我的心脏。
雪山脚下的另一个空间
诗人萧开愚介绍,他跟马骅太熟,读马骅的诗,他会读出好多他记得的情景。在马骅去雪山脚下教书的同时,很多他这样年纪的朋友,要么苦心孤诣写很厚的书,要么继续念书,或者挣钱出国。时隔多年之后,萧开愚才觉得马骅的选择比较自然,马骅曾经说要寻找知行合一的未来,不会像别人一样,去欧洲或美国。
“到了雪山脚下,马骅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一个澄清自己的机会,他可能是要澄清一些图像,也可能要澄清一些思想,最主要的是澄清一种意志——写作的意志和人生的意志。从他在雪山写的第一首诗开始,马骅就已经跟过去有了一个断然的区别。”萧开愚说。康赫也说:“马骅在北京的那些故事跟后来的诗真的没有直接的关系,唯一的关系就是离开的关系,离得越远越好。”
2003年春天马骅到了明永村,高晓涛在当年10月份看到了马骅在雪山脚下写的诗歌。“看到的时候我感觉很震惊,发现他的诗歌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变化。马骅之前有些诗歌的写作和我们今天的写作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如何表达一个美学的东西和粗鄙现实之间分裂和对撞的状态。但是在《雪山短歌》中,马骅好像跳进了另外一个空间,他自己创造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他在这个世界里完成了这样一组作品。”
马骅坠崖的澜沧江。 东方IC 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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