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掌故︱哈代险些成为“早夭儿”，博尔赫斯变身家禽检验员

1988年的5月28日 第一届海伊文学节拉开序幕

        直到二十世纪末，英国的文学节多为本地教区活动，通常在教堂里举行。到了世纪之交，文学节成了大事件，规模大的有一百五十到两百场大活动，能吸引数以万计的观众，有商业赞助，成为图书业的兴趣点。

        1949年切尔登汉姆文学节（Cheltenham Literary Festival）登场，作为温泉疗养胜地，切尔登汉姆的文学遗产也足以傲人，以两位桂冠诗人丁尼生和塞西尔·戴-刘易斯（演员丹尼尔·戴-刘易斯的父亲）最为耀眼。

        海伊文学节（Hay Festival）的规模一开始要小得多。海伊镇位于英格兰与威尔士交界处，与文学中心伦敦离得十万八千里。海伊镇在1963年还断了铁路交通，简直成为化外之境，居民不到两千人。

        不过1970年代初，海伊镇成了世界第一个“书镇”。这要感谢藏书家理查德·布斯（Richard Booth），他1961年退休后住在海伊镇，开了一间二手书店——其实说白了就是他的仓库。布斯的书店号称当时世界最大二手书店，吸引了川流不息的爱书人。布斯的座右铭是：“你从全世界买书，你的顾客来自全世界。”由于顾客太多，镇上又开了四十多家书店才勉强能应付客流（相当于每三十多个居民就有一家书店呢）。

        1977年4月1日，布斯宣布海伊镇成为“独立王国”，自命为国王，封爱马为首相。如他所愿，这一炒作手法异常成功，一时新闻无数。1988年当地居民诺曼·弗洛伦斯和彼得·弗洛伦斯父子俩创立了“海伊文学节”。启动资金是诺曼打扑克赢来的两万三千英镑。

        第一届海伊文学节从5月28日开到5月31日，有三十五场活动，约一千二百人参加，许多是镇上的居民。亮点活动有彼得的独角戏，卡罗尔·安·达菲和阿诺德·威斯克的朗读会。名人来文学节的报酬，通常是当地好心商人提供的葡萄酒。

        海伊文学节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让作家和读者走到一起，几年后彼得·弗洛伦斯接手成为总监。今天，它已成为图书销售的强大引擎，为文学社群培养亲密度。2007年文学节二十周年之际，参加者已达八万人（售票十二万张）。比尔·克林顿前来推销他的自传（据说用了影子写手）时称海伊文学节是“思想者的伍德斯托克”，当然比尔可不会收什么廉价葡萄酒当报酬，坊间谣传他的出场费是十万英镑的大票子。

        名作家玛格丽特·德拉布尔1988年就参加过第一届文学节，可谓元老级支持者，但她向《独立报》抱怨，2007年将是她最后一次参加此类活动：

        "这是个遗憾。整个文学节成了名流节，而不是作家节。当然今年也有不少好作家出席，但整个文学节变成了卖书和打广告，跟与读者见面的初衷毫无关系。他们会说如果不卖你的书，你就没有出场费。我情愿当一两个小型文学节的赞助人或朋友也不要什么出场费。我不想拿十万英镑，也想不通为什么比尔·克林顿要拿，他连作家都不是。"

        德拉布尔的意思换种表述，就是：文学节还是回教堂去吧。

1840年的6月2日 托马斯·哈代出生，死了，又活了

        诗人、小说家托马斯·哈代降生在离多切斯特三英里远的一个茅草屋，他是石匠哈代的大儿子，其时父母刚成婚五个月。用委婉的小说语言，他是“早产儿”。

        他差点儿还成了“早夭儿”。因出生时过于虚弱，大家以为他是个死婴，将他放在一旁准备安葬。多亏机智敏捷的接生婆利兹·唐顿发现婴儿发出微弱的声音，把他从坟墓边缘救了回来。

        哈代对自己出生、死亡、重生的“反讽”颇为感喟。他的小说里有不少早产儿（最著名的是《德伯家的苔丝》里苔丝的孩子叫“哀愁”）和早夭儿，还有最苦涩的一首诗叫《在墓地》。

        西敏寺中有一块哈代的铜牌，他的骨灰安葬于此；他的心脏安葬在斯丁斯福德的教堂墓地。可惜没有人纪念接生婆利兹·唐顿，她可是维多利亚文学被遗忘的大恩人。

        

1946年的6月4日 贝隆当总统，博尔赫斯成了家禽检验员

        47岁的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已是全球知名的大作家。他本人的背景就相当世界化，出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父亲是有文化的富有律师，他在瑞士和西班牙受教育，家里除了说西班牙语还说英语，他一生对盎格鲁-萨克逊文学充满热情。

        二十多岁时博尔赫斯回到阿根廷，在国家图书馆系统找了一份编目录的工作（这一形象在他后来的小说里多次出现，比如1941年的《巴别图书馆》）。不过此时他的视力已经开始下降，这是家族遗传症，他父亲因此失明。

        

        1946年6月4日胡安·贝隆当选总统，成为阿根廷的独裁者。贝隆自认为是“无衫者”（也就是无产大众）的领袖，以1930年代法西斯主义的方式策略开始了一系列激进的社会主义改革计划。

        博尔赫斯和许多知识分子都反对贝隆，而且不计后果地公开表达不满情绪。贝隆一上台，博尔赫斯就被赶出了图书馆，分配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市集当家禽检验员。他立刻辞职，这自然是贝隆的目的。接下来的八年中他和家人受到迫害和威胁。1955年贝隆下台，博尔赫斯被任命为国家图书馆馆长。他感慨这真是最高级别的反讽，因为当时他已全盲，既看不了书也检验不了鸡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