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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克斯:要一场势均力敌的爱情

2021-06-30 07:2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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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时候,我以为马尔克斯书写的是一段超越日常的旷世奇恋。现在的我终于懂得,他是怀着深深的慈悲,试图用一个回归日常的爱情故事,来消解生命的百年孤独。

世界文学版图之上,谁也无法轻易绕开加西亚·马尔克斯。

《霍乱时期的爱情》是马尔克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完成的第一部小说,诺奖的“the kiss of Death”*没有降临在他的身上。(*“死亡之吻”,意指许多得过诺奖的人此后几乎江郎才尽,再没有写出过突破性的作品)

相反,马尔克斯用世间最普常也最容易被轻忽的主题——“爱情”,回应了诺奖的得奖,也完成了他生命中几乎可视作最好的一部作品。

继《百年孤独》之后,看理想App 再次上线《霍乱时期的爱情》有声书。

这一次依然欢迎你,通过声音的介质,以更加感性、也更加生动的方式,重新感受马尔克斯的笔下世界。

一个人能为爱等多久?

答案是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

*以下内容摘选自新经典

文 | 刘恩凡

马尔克斯曾经说:“爱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课题。有些人说是死亡,我不这样认为,因为万物都和爱有关。”

翻开《霍乱时期的爱情》,献词页赫然一句——“自然,此书献给梅赛德斯”。梅赛德斯是与他携手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妻子。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作家,每天黎明即起,读书看报,写作4小时,而梅赛德斯总会在他书桌上摆上一支新鲜的黄玫瑰。

在他离世后的每一年,人们都选择用黄玫瑰来纪念他。黄玫瑰的花语,是幸运与等待。

少年时的爱,

或许是一场偏执的幻觉

身材瘦削、性格内向的电报员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在18岁那年,遇见13岁的费尔明娜·达萨时,天真的日子从此结束。

那个宁静的四月下午,前往福音花园最古老的房子去送一封电报的他,路过缝纫室,抬眼瞥见这家的姑娘。正是这偶然的一瞥,成为一场半世纪后仍未结束的惊天动地的爱情源头。

《霍乱时期的爱情》

作为一个从未被父亲公开承认的私生子,阿里萨和母亲生活在租来的普通房子里,他上进、聪慧,没有很好的出身,但也有可以预见的未来。他追求费尔明娜的勇气,来自单身母亲的鼓励:“趁年轻,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尽力去尝遍所有的痛苦,这种事可不是一辈子什么时候都会遇到的。”

阿里萨假装在门廊读书,偶遇这个长着一双杏核眼、粗粗的辫子垂至发梢、走路如小母鹿般骄傲而有力的姑娘。他鼓起勇气,给她写告白的情书,甘愿享受等待的一切煎熬。

对于这个默默的追求者,费尔明娜一无所知,只是被他那过时的眼镜、神甫似的长袍,以及举手投足间的神秘感,激起了难以抵抗的好奇心,所以对他打开了一道足以让世界通过的缝隙。那时的她还年轻,不懂得好奇心也是爱情的种种伪装之一。

他们开始了靠写信维系的恋情,爱情之火熊熊燃烧。直到费尔明娜的父亲洛伦索·达萨发现了这一切,盛怒之下,带女儿远走他乡,试图用一场漫长的旅行来结束一切。

父亲错了,真正熄灭这场爱情的,不是自己的盛威,而是旅行归来的费尔明娜的清醒。骤然重逢的那一刹,她看到眼前真实的阿里萨,惊觉自己感受到的并非爱情的震撼,而是失望的深渊。她挥一挥手,便把这个卑微的恋人,轻易从生活中抹掉了,甚至没有留下一丝歉疚——今天,见到您时,我发现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幻觉。

阿里萨被独自一人抛弃在孤独的深渊,失恋的症状有如霍乱。费尔明娜也因为生病,与年轻医生胡维纳尔·乌尔比诺结缘。

中年时的爱,

交织着日常生活的黏腻

初见之下,并无半分心动。但也没有什么悬念,费尔明娜嫁给了这位门第显赫、家财万贯、在欧洲受过良好的教育,且在同龄人中声誉非比寻常的医生。

他们看中的,或者说他们在意的,并不是对方的真心,而是棋逢对手的理智和骄矜。

他们用足够多的钱和时间,从容展开了一场长达两年的新婚旅行。下船归来的时候,费尔明娜已经驾轻就熟地胜任了尘世中妻子的角色,带着六个月的身孕。

彼时彼刻,阿里萨在混乱的高烧中失掉了童贞,惊觉这世界上还有另一种尘世的欢愉,可以对抗爱的痛苦与孤寂。他逐渐沉迷于寻找这种类似爱情却又没有爱情之烦恼的东西,靠疯狂而放肆的爱恋,从痛苦中幸存下来,并下定了一个虚妄的狠心——要赢得足够多的名誉和财富,让她终有一日回到自己身边。

此后漫长的半个世纪,这是他唯一的人生信念,支撑他蹚过所有虚妄的幸福沼泽。

落地之后的贵妇生活,显然并不如费尔明娜的想象,在没有任何有力的理由拒绝了阿里萨之后,她也同样没有任何有力的理由更喜欢乌尔比诺。

很快,她领悟到丈夫向自己提供的,仅限于世俗的好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叠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唯有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倔强如费尔明娜,以为那并不是自己的人生所渴求的东西。

《霍乱时期的爱情》

马尔克斯仿佛用细细密密的针脚,把萍水相逢的种种荒谬、夫妻相处的种种细节,同时缝入了一块叫做“生活真相”的、牢不可破的人生幕布上。

老年时的爱,

在漂泊中对抗世间孤独

结婚将近30年,携手步入人生的老年之后,乌尔比诺夫妇终于彻底了解了对方,好似一个人被分成了两半。

他们一起克服日常生活的误解,顷刻结下的怨恨,相互间的无理取闹,以及夫唱妇随的那种神话般的荣耀之光。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对鹣鲽情深的模范夫妻。

只有费尔明娜知道,这样一个终生维持着尊严、得体、荣耀的完美丈夫,也曾在她年老色衰的时候,为一个黑白混血的林奇小姐,放弃过自己恪守半生的伦理道德。她拼力竖起一道愤怒的屏障,才竭力护住了自己的骄傲与尊严,没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恐惧。

看过这对夫妻走过的“理想一生”,才深深明白,这个故事以看似沉痛的死亡来开篇,以苦杏仁的气味儿来从容地铺陈气氛,是多么精妙绝伦。

是的,乌尔比诺医生活到了82岁高龄,才通过朋友的死亡,洞悉了这世上竟然有真正的、不计较结果的爱情。他走过了多么体面光鲜的一生,从未正式承认过自己的衰老,却以追逐一只鹦鹉跌倒在地,在泥水中狼狈断气而结束。

他最后的遗言是对妻子说“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爱你”。爱吗?爱的,半个世纪叠加起来的全部,看起来也无限接近于幸福。

等了半个世纪的阿里萨,在费尔明娜最痛苦的告别时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惊世骇俗的告白——“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半个世纪,就是为了能再一次向您重申我对您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

毫无疑问,费尔明娜再度竖起愤怒的屏障,赶走了这个半生像影子一样守候在侧、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男人。只是这一晚的睡梦中,她终于像个脆弱的少女,卸去了全部的武装,在边睡边哭中,惊觉自己想的更多的竟然是阿里萨,而不是她那死去的丈夫。

当结伴对抗孤独的生活终成过去,人终究还是难逃面对自我。

我用一生去爱你,

它并不是一场奇迹

心理学大师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说:“人们并不了解堕入情网与持久的爱之间的区别。”如果人没有在成长的过程中,学习到持续去爱的能力,那么懵懂之爱的幻影,就可能会困扰我们的一生。

在等待费尔明娜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的日子里,每一次,当阿里萨试图回忆起那个被诗歌的魔力理想化了的姑娘的原本模样时,他看到的永远是午后两点的阳光下和纷纷扬扬的杏花中她隐约的轮廓,无论季节如何变化,那情景始终都停留在四月。

在爱上费尔明娜的那个下午,他果断告别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但也从此拒绝了生命任何形式的成长。

他仿佛“爱”上过一个又一个女人,写进秘密日记里的名字,多达622个。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躲进或热情或温柔的避风港,舔舐少年时从未结痂的伤。

费尔明娜的一生,其实就像他的镜面。作为外来暴发户的女儿,她秉持着从不升温的理智,毫不妥协地度过了体面的一生,但她的心里,从未有过炽热的时刻。哪怕懵懂的少女时代,在和幻想中的初恋写下一封又一封情书的时刻,她也不过是,优雅地伸出手,就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去取暖而已。

寡居的费尔明娜在生命的晚年终于认清了自己的真心,接受了阿里萨的告白,和他踏上了豪华游轮,在漂泊中升起霍乱的黄旗,陷入了永不靠岸的爱情。

《霍乱时期的爱情》

这是完美的结局吗?一生一世,当然是的,但也不过是,两个如此相似又深深懂得对方的人,共同退回到少年之爱里,一起抗拒孤独与死亡。

年少的时候,我以为马尔克斯书写的是一段超越日常的旷世奇恋。现在的我终于懂得,他是怀着深深的慈悲,试图用一个回归日常的爱情故事,来消解生命的百年孤独。

无论世界千村壁垒、万木消肃,还是春深似海、花开如锦,都愿所有平凡的人啊,都能所爱不在山海,就在身边。

听尽爱情所有可能的样子

原标题:《要一场势均力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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