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古城收费两年后登广告“拒免票”，要用此提升游客档次

        花费20万元在媒体打“反对逃票，拒绝免票”广告——凤凰古城文化旅游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称凤凰公司）这一举动，除让网友揶揄其任性外，还让两年前处于“一票制”风口浪尖的凤凰古城，再次因收费问题回到公众视线。

        就在公众讨论“拒绝体”广告之时，4月29日，天下凤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叶文智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6月1日起，凤凰古城还将取消此前针对铜仁、怀化地区居民免门票的优惠政策。5月11日，凤凰公司正式对外发文通告，另外，7月1日起，学生票将从此前每人20元，上调为50元。

        这一消息又让靠游客量支撑起经营效益的凤凰古城商铺、家庭客栈主心口一紧。他们认为2013年实施“一票制模式”后，凤凰从免费进城变为须花148元购票，必须已经影响了散客数量，此举会让他们生意更难做。

        而叶文智则坚称，“一票制”和“拒绝免票”能提升游客档次，如若让商户优胜劣汰，“不失为一件伟大的举措”。

        各方博弈下，凤凰能否找到一个利益平衡点？ 

“一票制”两年后仍有商户叫苦

        “一票制”实施两年多后，4月27日，当地家庭旅店和商铺店主们纷纷向澎湃新闻抱怨，“还没从两年前的收取门票新政中缓过神来。”

        贾佳（化名）38岁，是土生土长的凤凰人，2008年加入家庭旅社经营。在凤凰古城还只是沱江镇时，她也曾亲历“中国最美小城”的宁静，而后随着企业入驻，这个一度因为卷烟厂倒闭后经济凋零、被评为“国家贫困县”的小城逐渐发展起来，成为了与平遥、丽江并列的“三大古城之一”。

        贾佳并不否认凤凰公司入驻后本地人的获益，“最夸张的时候，一个10平米的店面，房租一度达到20多万”，古城软硬件也得以提升。

        她经营的家庭旅店，“一票制”以前，小长假、黄金周的入住率至少为90%，“生意好的时候，游客不得不住到一两公里外的乡下去了”。

        “可眼下网上订票率还不到20%”，贾佳说，一个做了10年家庭旅馆生意的老乡，“一票制”后，将店面转给了别人，这在古城已属平常。

        “本来想住一晚的人，不少把这钱省下交门票了”，不少家庭旅馆老板告诉澎湃新闻，收门票加上导游为了拿团体游回扣，使他们这些小旅馆无力与大宾馆及城外旅馆竞争，经营状况每况愈下。

        除了家庭旅馆，“货难卖”成为很多古城商铺的普遍现象。在澎湃新闻走访的11家经营户中，店主将效益不好归因于大环境不好、产品同质化等原因外，都认为“一票制”堵住了游客。

        一位在古城经营一家艺术品店的店主告诉澎湃新闻，自从“一票制”后，该店销售量下降了60%。“今天才卖了10块钱，如果再不来散客，很多人生意大概没法做了”。

打广告是要求免票电话太多逼的

        尽管如此，古城的第一大股东凤凰公司又出新政了。

        4月29日，叶文智告诉澎湃新闻，6月1日起，古城将取消此前向凤凰周边的铜仁、怀化两地居民免门票的举措。此前在2013年4月15日，湖南凤凰县政府曾调整政策，规定当日起凤凰县邻近的湘西、怀化、铜仁三地区居民可免费游玩凤凰古城，20日起，全国学生票价从80元降为20元。

        不少获悉取消这一免门票消息的商贩纷纷抱怨，“这不是把我们往绝路赶嘛”。

        但凤凰公司势在必行。叶文智告诉澎湃新闻，该新政和此次的“反对逃票，拒绝免票”广告，是对“一票制”的强化，他们要将这个“有利于凤凰长远规范发展”的管理制度执行到底。

        尽管“拒绝体”广告打出后遭到调侃，但凤凰古城公司营销部总负责人涂艳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波，民众不了解真相，盲从门票争论”。她认为，凤凰古城就是旅游产品，作为带有文化价值的商业产品，游客游玩并支付票价天经地义。

        对于此次打广告，涂艳称，是因“频繁被打招呼要求赠票免票”。年初，凤凰集团旗下湘西烟雨凤凰旅游演艺有限公司花1.8亿元打造了森林实景舞台剧《边城》，在排练期间，不少朋友、业务单位、主管单位的各种人情关系，要求免票的电话一天有时候上百个，“工作人员忍无可忍”，最终打出了这则广告。

        “我们希望大家理解、尊重艺术家们和工作人员的劳动”。 涂艳称，广告打出后效果明显。

        一位与涂艳熟悉的湖南当地媒体人告诉澎湃新闻，第一次他索要了6张门票，看完“拒绝体”广告后，再不好意思张口。

        涂艳说，广告解决了他们的苦恼，“但更多的，我们是希望给更多人看到，引发一种价值观的思考，并不是说免票免到公司倒闭”。

        当地一位知情者告诉澎湃新闻，其实凤凰公司这则广告也是打给“批条门票”看的，景区免票也是凤凰的隐痛。据叶文智介绍，凤凰公司每年约有3%的“批条免票”。 不过，他并未提及为此打“拒绝体”广告。

        除此之外，凤凰古城还面临30%的逃票率。涂艳告诉澎湃新闻，30%的逃票游客中，有不认可门票价格者，也有不明真相被“黑导游”拉走的。

        对于这一任性，湖南省旅游业内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认可其作为企业从市场经济角度出发，维护其产品价值无可厚非。持反对意见的业内专家则指责其广告系炒作、闹笑柄之余，忽略了实施“一票制”收门票从根本上的合理性，“未经当地居民授权还指责民众逃票，有些可耻”。

  “一票制”是优胜劣汰还是以大欺小

        争议不休，而凤凰公司“坚持推行新政，不会被各种反对声音所左右”。叶文智说，这是企业长期规划发展所需，也是保护古城所需——通过购票人数控制游客承载量，促使凤凰尽早实现旅游结构的优化和调整，“现在凤凰的游客，还是太低端”。

        此说法一如实施“一票制”后凤凰县政府说法。2013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时任凤凰县县委书记颜长文称“凤凰古城核心区仅0.93平方公里，却有3万人；凤凰县城6平方公里，却有12万人，密度之大，超过许多大城市”，“古城不堪重负，游客也不堪其累。是改变这一恶性循环的时候了”。

        政府“收费治堵”深得凤凰公司之心。在凤凰公司看来，凤凰古镇现在面临着游客低端化的问题，“一票制”政策推出后游客数量显示上升，但各个商铺、旅店仍叫苦连天，根本原因是“低端游客没有很好的购买力”。

        叶文智本人就推崇古城内的银饰生意，“这也是优胜劣汰之后，我们想留在古城内的”。

        此外，吊脚楼等个性化旅店也被看好。据涂艳说，一些经营者花大价钱精装，能为游客提供个性化的高消费住宿，就是香饽饽。

        对于“一票制”导致游客减少、生意不好做的说法，叶文智并不认可，大批“一面斥责我们过度商业化，一面又说效益不好”。

        据凤凰公司提供的数据显示，“一票制”后，2013年古城游客总量为830万人次，2014年为956万人次。商铺、店主们坚持认为“一票制”堵了他潜在散客消费群体，凤凰公司则指出，相较2013年，2014年散客总量还增加了41.99%，总人数也增加了10.86%。

        “游客多了，反而他们的经济效益下去了”。叶文智认为首先是游客的购买力不足问题，其次是凤凰发展14年后，经营户增加，竞争者变多。

        据凤凰县旅游行业商会旅馆家庭客栈行业分会数据显示，2000年凤凰古镇仅有2000多个床位，到2014年，已达到3万多个床位，住宿行业规模扩张达到15倍左右。

        一位酒吧老板告诉澎湃新闻，古城酒吧也一度疯狂扩张至50余家。他坦言效益不好，跟经济大环境不好，同质化产品较多，以及游客消费趋于理性等多方面原因有关。

        “这（‘一票制’）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经营状况不好的借口”。湖南师范大学旅游学院郑晓春指出，随着景区带动开放，就会出现游客分散。古城之外，一些更便宜实惠的同类服务者加入竞争，让古城内的商铺、店主失去了竞争力。

        叶文智认为，是凤凰公司将此前经济颓败的沱江镇打造成了如今的凤凰古城，古城因为升级改造带来的软硬件提升。“一票制”后没有利益受损者，“如果能使古城里的商家优胜劣汰，逐渐高端、个性化，148元门票不失为一件伟大的举措”。

        古城一些商铺、店主和部分居民并不认同这一说法，在“一票制”之后，商户有“夹缝中生存”之态，凤凰公司也被指“以大欺小”，“这就像村子被人霸占了，房子被人抢了，然后给了我们一根冰棍，你说这算受益吗？”

“凤凰缺少稳定的政策环境”

        2013年凤凰古城门票事件后，有媒体引用湘西自治州一位官员的形容：“凤凰县政府的官员、叶文智跟他的合伙人、还有古城里那些商户，实际上都绑在了凤凰古城这根线上。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叶文智也认为，政府、企业以及古城内的商铺店主，利益是一致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刘思敏对此并不认同，他认为实行“一票制”圈城售票之前不听证，根本没有体现利益一致。

        基于凤凰古城产权应属当地居民这个前提，刘思敏认为开发和经营，始终都不得绕开这个群体。如果没有明确产权问题，凤凰古城在目前状况下，就算凤凰县政府对商户做出倾斜政策，始终绕不开古城内的经营者喊出的那句质问：“你凭什么圈起来售票？”

        据凤凰公司提供资料显示，2001年10月，叶文智以8.33亿的价格和凤凰县政府签下凤凰8个景点50年经营权转让协议，此后组建了凤凰公司。

        这个开拓性“全托型”开发凤凰古城模式令叶文智骄傲，也被叶文智视为与凤凰的“血亲”关系，他说自己比谁都在意这里。叶还称，在2013年实施“一票制”前，公司也提出过反对声，曾建议淡季推行，或者推迟推行时间，“一票制”捆绑后，他们也曾担心影响古城的品牌。

        在郑春晓看来，“对于贫困县凤凰来说，不依赖企业托管，作为公共服务无偿提供还是有困难的”。

        叶文智认为，比起2001年之前的一切，如今的凤凰古城可以说是“涅槃”了。但在很多人看来，凤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凤凰涅槃”的出路在哪里？

        对于凤凰坚持的“拒绝免票”，叶文智坚持这一举措没有错，而当下的凤凰，缺的是稳定的政策环境，“12年6任县委书记，6种打算，6个观念，难以形成一个可以持续、长久的发展规划”。

        相较于此，刘思敏明确反对“一票制”这种变现快、却不利于传统社区型景区长远利益的商业模式。在他看来，凤凰的既得利益者需得做出牺牲，让利于民，才可行，“应该停止在一个社区型景区实施大门票制度（相对于景区内各景点门票），不该伤害品牌，用直观的门票银子激化与民众的矛盾，以防埋下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