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杀害6岁女童凶手：他没有朋友，除了狗，但他又虐狗杀狗

        去年10月3日，扬州6岁女童王某某随奶奶一起到泰州姜堰亲戚家喝喜酒时失踪。目击者称，曾看到一名戴着头盔、骑着电动车的男子，将小女孩带走。

        3天后，经公安机关搜索，在姜堰一河边发现失踪女童的尸体。几天后，犯罪嫌疑人王冶被抓获。他坦白，他原本猥亵女孩的，但因遭到抗拒，才顿时起意，杀人灭口。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又会对一个6岁女童下此毒手？他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中，又遇到过哪些人生变故？去年案发后，为了解答这诸多疑问，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在王冶的家乡进行了多日采访。

        今年4月28日，泰州市中级法院对这起故意杀人案进行一审宣判。被告人王冶因故意杀人罪等罪，被判处死刑。

        在得知判决结果后，澎湃新闻记者再次电话联系采访了王冶的父亲，现年82岁的泰州职业技术学院（泰州职大）退休老师。

        在这位父亲看来，在经历过一次失败婚姻后，王冶变得孤僻、暴躁、自卑，再加上他后来还患有严重的糖尿病，此前曾多次流露出厌世情绪。

“怪老头”杀人犯的多个面相

        孤僻，不爱说话，独来独往。这是其亲戚对王冶的印象。

        王冶的堂哥对澎湃新闻举例说，最近4年，王冶来走亲戚5次，每次都是开车陪着爸妈来，然而，他几乎不下车，就在车里等着父母。

        王冶已离异10多年，他独自住在狭小封闭的车库，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

        这间车库的窗户和门，都被王冶用铁丝网密密麻麻地封住，而不顾冬天夏天。里面，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电视，各种机械维修工具。外面架子上，凌乱地摆着轮胎、鞋子、被子、绳索等杂物。

        他在车库前摆弄各种机械，比如，把摩托车改装成三轮车，然后再把三轮车改成四轮车，过段时间，可能又改回摩托车，让外人实觉费解。

        不过，他有时也会热心帮助邻居修理自行车、摩托车等。

        孤僻的王冶，倒是热衷于文艺。吹拉弹唱，样样能玩。他所在的春兰社区，曾经数次邀请他参加文艺汇演。他神态自若，唱起《乌苏里船歌》、《亲朋好友》、《冰糖葫芦》等老歌，嗓音粗犷阳刚。

        社区工作人员觉得台上的他“有才”，“幽默”，“懂得互动，掌控场面”，“没想到他杀人了，挺可惜”。也有人觉得他太自我，太自负，“有时候别人在排练，他也拿起话筒就唱。”

        2013年春兰社区的活动上，王冶唱日本电视剧《姿三四郎》的主题曲，被轰下台。此后，他不再参加活动。

        他没有朋友，除了狗。但最近2年，他有时在早上或晚上打狗，狗凄厉地叫，惊醒人们。

        邻居陈义（化名）注意到，王冶养了条母狗，一次就生两三只。但过了段时间，这几只小狗都不见了，让他很纳闷。“直到有天我经过他车库，看到他在用开水烫狗，拔狗毛，我才知道，原来都被他吃了。”

        陈义对澎湃新闻透露，暑假期间，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王冶车库门前玩耍，其中一个被王冶叫进去。王冶光着身子，小姑娘吓跑了。陈义说，“那家人和我们关系好，才和我说的”。此后，那家人不敢让小姑娘经过王冶车库，每次都是绕道走。

怎么把小孩教育好，我到现在也没想好

        澎湃新闻：儿子出事后，你们夫妻俩过得怎么样？

        王冶父亲：我们夫妻俩都是泰州职大的退休职工，儿子犯事后，我老伴成天哭哭啼啼的，觉得丢人，在学校抬不起头来。她生病了，大小便失禁，瘦了很多。我倒无所谓，我心胸开阔，没心没肺，我今年82岁，如果心胸小的话，早死了。

        澎湃新闻：王冶犯事前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王冶父亲：没有，平静得很。那家伙，我们也看不出。（2014年）10月3日他犯事了，第二天，他陪我和老伴，去安徽合肥的监狱，看二儿子。

        澎湃新闻：二儿子怎么会在监狱？

        王冶父亲：二儿子原本是开电器厂的，别人叫他王厂长，赚钱多，被社会上的人盯上，染上了毒瘾。后来二儿子参与贩毒，被判刑15年。在被抓的人中，有判死刑的，有判死缓的，他是判刑最轻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的经是最难念。

        澎湃新闻：接着说王冶。

        王冶父亲：本来我打算10月5号去看二儿子的，因为6号才能见人。但王冶着急着要走，说5号会刮大风，他就开车载我们走了。后来才知道，头一天他犯事了。

        我们在合肥的旅馆住了两个晚上。王冶他有严重的糖尿病，睡不着觉，腿痛，生不如死，我们看了也难受。

        6号一大早，我们看了二儿子，就回家了。回家的路上，王冶开车开得特别快，看到车就超。

        回来后，他就不见了。直到7号下午，他打电话给家里，说要把电视柜下面的东西扔掉。我一看，是塑料瓶做的爆竹、炸药，有火药捻子。我想他胆子大，可能做坏事，决不能姑息，就报警了，举报了。没想到不止这个事，他居然杀人了。

        澎湃新闻：你觉得王冶为什么会成为这样？

        王冶父亲：不太清楚，弄不明白。他犯罪，弄得我们稀里糊涂。

        没想到，没办法，我这两个儿子。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再不教，也不能教他杀人吧。怎么把小孩教育好，我到现在也没想好。

        子不教，父之过，要把我抓去杀头，我80多岁也认了，但国家没这个法律。

        以前我经常出差，几乎没管过他，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没有工作，生不如死，有厌世的思想。他没有工作，是不是社会也有责任？

        澎湃新闻：他以前有没有犯罪过？

        王冶父亲：没有。2006年，二儿子请我们几个吃饭，开车和人发生口角，王冶要打人，但没打。警察来了，看到他口袋里有匕首，就以寻衅滋事，行政拘留他5天。

他性格孤僻，离婚对他影响很大

        澎湃新闻：你觉得他性格怎么样？

        王冶父亲：他性格孤僻，有事情不跟人讲，我都不知道。

        他爱情上很不顺利，离过婚，这对他影响很大。我们原来都在黑龙江，他在当地娶了一个很漂亮的老婆，有演员气质。80年代，我和老伴回到泰州，他还在那边，过了五六年离婚了。90年代，他带着6岁的儿子回来了，就不吱声了，变得很孤僻。

        以前小时候他不会那么孤僻，喜欢文艺，爱上台表演吹笛子、唱歌。他吹拉弹唱，样样能玩，也就因为这个和他老婆认识了。但他和丈母娘关系不好，他曾经想拿手榴弹炸死丈母娘，我听了赶紧举报，公安把他抓起来，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澎湃新闻：他为什么离婚？

        王冶父亲：他先是当瓦工，后来开了一家饭店，但是他老婆一大家子人好吃懒做，都吃在饭店。没过几年，饭店就垮了，欠了一屁股债，一万多块钱。老婆看他穷光蛋，就和他离婚了，孩子也不要了。

        澎湃新闻：回来后怎么样？

        王冶父亲：他把小孩交给我和老伴养，自己去外地打工，上海、广州都去过，但没挣到什么钱。后来得了糖尿病，就回来了。

        那些年，我和老伴太苦了，困难死了。我一个月工资才100多块钱，省吃俭用才帮他还掉一万多元的债。

        孙子也是我和老伴养大的，王冶他没有能力，全是我供养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们出的，直到孙子大学毕业，我们才好过一点，之前银行卡里几乎都没有存款。

        澎湃新闻：为什么说他没有能力？

        王冶父亲：他每一份工作都干不长，不是被人炒鱿鱼，就是炒别人的鱿鱼。他在澡堂干过跑堂的，也开过汽车送货，都干了一两个月就不干了。

        在外面，他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分不清谁是老板，谁是员工，老觉得自己是老板，实际上他什么都不是。

        他没有自己独立的能力，没吃过什么大苦，想着不行就回家啃老。他就像一只雀儿，要有人喂，自己飞出去就死了。

        澎湃新闻：他有没有再结婚？

        王冶父亲：没有，他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感到自卑。有人介绍家境不错的女人给他，两人见面了，他屁都不敢放一个，不说话。这事就黄了。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到这世界上

        澎湃新闻：王冶和父母关系怎么样？

        王冶父亲：他性格暴躁，对外面的人不暴躁，对父母暴躁，我说你是我爸爸啊。

        他对外面的人很好，他喜欢修东西，邻居找他修自行车、摩托车之类的，他立马就修好了。唯独对父母不好，不尊重。

        他觉得不应该来到这世界上，小孩来到世界，是父母的罪，弄得自己没有立足之地。他在家里，还对外人说，恨不得一刀捅死我和老伴。这哪里是儿子说的话啊。

        我是推不掉他的，实际上，我后路都给他办好了，给他买了各种保险。他有严重的糖尿病，生不如死，去年住在医院，花了八千多元，都是我出的。他说这是慢性病治不好，不愿再治了。

        我每个月给他一千块钱，想着过几年他也退休了，就好了，没想到他非要作死，犯下这么大的罪，影响多不好，你说混蛋不混蛋。

        澎湃新闻：他为什么一个人住车库？

        王冶父亲：他嫌我们打呼噜，不愿意在家住，在车库住了10多年。他有时候会在车库自己做饭，大部分时候回家吃。

        澎湃新闻：王冶跟儿子关系怎么样？

        王冶父亲：孙子跟我们关系好，经常来电话问爷爷奶奶怎么样，但从来没打电话给王冶。他没有担起父亲的责任，儿子不理他。就当家里没这个人。

        孙子的丈母娘他们，也不理王冶，瞧不起他，有事就找我和老伴。

        澎湃新闻：出事后，孙子怎么跟你说的？

        王冶父亲：他叫我们俩放宽心，把自己的身体管好。

        澎湃新闻：王冶关进去后，有没有看到他？

        王冶父亲：没有，一直都没有，不让看。

        澎湃新闻：如果你看到王冶，想和他说什么？

        王冶父亲：我会叫他服从国家的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如果死了也活该，不死就好好改造。如果死缓，我还要顾着他，在生活上照顾他。（澎湃新闻记者没有把王冶判死刑的消息告诉这位82岁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