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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幻电影怎么拍?不是找个外国类型做本土化那么简单
“我看过好多科幻电影,不是科幻不行,而是电影本身不行。”科幻作家韩松在6月17日上海国际电影节举行的“重塑想象·定义未来——中国科幻电影新思考”论坛上放了个“炮”,而这场主题对话,云集了来自电影行业创作端、制作端以及科学、文学界的专家,共同探讨中国的科幻电影如何讲好中国故事,加强本土化创作的探索,以及如何联合更广泛维度的科研、产业力量,寻求理论支持,建立完善体系。
与会嘉宾合影
科幻类型的发展是这个时代的必然
一个迷人的巧合是,就在论坛举办之前的半个小时,神舟十二号载人飞船刚刚升空。细数祝融号火星车传来的高清火星探测图片,天问1号系列的外星探测工程等成就,过往科幻作品中畅想的未来,许多已经成为了现实。“科幻电影一定要跟每一个国家的科技发展息息相关”,是与会来宾们几乎都会提及的共识。
《流浪地球》剧照
2019年,火爆春节档的《流浪地球》普遍被认为是开启了中国科幻电影“元年”。2020年,国家电影局、中国科协联合印发《关于促进科幻电影发展的若干意见》,提出了对科幻电影创作生产、发行放映、特效技术、人才培养等加强扶持引导的10条政策措施,被称为“科幻十条”,中国科幻电影由此迎来了新的发展阶段。
当我们中国高精尖的科技正在飞速发展的时候,科幻电影如果要保持自己的前瞻性,也要面临自身的改变和思考。
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副会长、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副教授王红卫
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副会长、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副教授王红卫曾参与《流浪地球》《疯狂的赛车》《黄金大劫案》等作品的编剧和策划工作,十几年来,他始终认为中国科幻电影应该坚持“本土化”的道路。
王红卫认为,科幻电影一则是作为类型电影,二则是作为科幻本身。在此情况下,照搬西方模式可能是一种捷径,但真正能吸引观众的,还是科幻故事的本身。“千万不要去找一个国外成功的科幻电影的模式,然后想怎么把它国产化,怎么把它杂糅一些中国的元素去做,而是应该先找到好的中国科幻故事。”
中国科普作协副理事长、科幻作家陈楸帆建议,科学家及科技创新成果,可以为科幻电影创作提供丰富的故事资源和灵感。“我国科学家发扬爱国、创新、协同、奉献、育人的精神,在量子信息、干细胞、脑科学、人工智能等前沿科研领域都取得了重大的原创成果,也包括刚刚成功发射升空的神舟十二号,这些都可以成为文化价值观输出,在全球化语境中讲好中国科幻故事的重要支撑。”
同时,从创作角度出发,“科幻电影同时可以鼓励电影人开拓想象的边界,离开此岸去追寻彼岸,可以和所有的类型去嫁接,为电影类型和故事的创新提供非常丰富的资源。”王红卫说。
科幻作家、编剧董润年
因为技术已经完全渗透到当下的现实生活中,科幻除了讲述宏伟的星辰大海背景下的故事,也可以表现日常的生活。科幻作家、《疯狂的外星人》编剧董润年谈到,“创作者对科幻的认知应该进行更新”,“其实生活中无处不科幻,很多普通的生活场景中就包含着科幻的成分,特别应该注意去挖掘。”在董润年看来,生活本身就是科幻的,“这个时代的科技渗透到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怎么用这种思维来贴近观众正常的生活,其实已经是接近科技创作的理念了。”
让电影更严谨,科学支持必不可少
《流浪地球》大火后,也引起了一些议论,其中就有专家指出影片中有多处科学常识不够严谨。对此,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研究员、中国科学院大学教授苟利军深有体会,他认为,科幻电影还是要遵循一些基本科学常识和理论,而这需要创作者和科学家的通力合作。
陈楸帆在致辞中谈到,科幻电影的发展除了依赖科技,更重要的是得到广大科学家与科技工作者的支持与帮助,“首先科学家和科技工作者可以让科幻电影立足于当前科技发展的最高点去展望未来,避免作品的想象滞后于咱们当下发展的一个尴尬的情景。”陈楸帆注意到不少影视创作者的想象,其实远远滞后于实验室里现实发展的水平,“这就需要科学家积极参与科幻电影的创制,让科幻电影走在科技前沿之前。”
陈楸帆
这点也得到王红卫的赞同,科幻类型的发展无疑对创作团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们前期的创作团队一定要有基本的常识和概念,重要的是整天奋战在一线的创作团队里面,他的知识储备是不是足够。”
开心麻花影业董事长刘洪涛也特别认同这一点,作为开心麻花最新力作、科幻喜剧《独行月球》的总制片人,他认为在科幻片的创作过程中,一定要有科学顾问的参与。“观众会从现实逻辑和科学逻辑来看电影,如果电影有漏洞就不可信,不可信就不会有共情。另外,我们创作科幻电影的目的是因为我们关心人类的、宇宙的命运,如果我们在未来观、科学观、宇宙观上面不能逻辑自恰的话,不仅我们对不起自己的初心,更显得这个努力没有意义。”
《独行月球》海报
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科学与影视融合专委会常务副主任林育智,向大家普及了科幻电影需要的科学顾问,现在针对科幻电影创作,已经有了五种具体的分类。“第一类我们称之为非正式顾问,我们会给他提供支撑这个剧情的科学素材和科学理论,甚至帮他构架一个世界,完成世界观的铺设;第二类叫专家顾问,剧本成型之后,针对某一类问题,我们给他找到非常合适的科学家;第三类叫现场顾问,他需要给演员提供帮助,给道具师提供协作问题,甚至现场被问各种各样的科学问题;第四类是科学顾问团,解决一整部电影涉及到的所有领域的问题;最后一类为跨界科学顾问,他们一是受过非常专业的科学训练,二要有完整的在影视圈的工作经验。”
论坛现场
技术应得到尊重,产业链要全面部署
近些年,中国电影产业飞速发展,技术水平不断提高,都为国产科幻电影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国内特效公司天工异彩曾助力《寻龙诀》《悟空传》等国产大片制作,创始人常洪松清晰地细数了这些年技术的进步,“就像2006年,数字技术取代了胶片流程,未来的智能影像技术一定会取代现在的数字技术。比如电影级的换脸换头,原来的数字技术可能要两三百人,一部电影后期要干一年,现在可能一两个技术人员用一个月就完成了,而且精度非常高。”
电影技术的飞速进步,其背后是无数开发人员夜以继日的心血付出。对此,王红卫呼吁,无论是资本方还是创作团队,都应该尊重幕后技术人员的劳动成果。他表示,当下特效公司人才流失问题严重,很多特效公司的人才跳槽去了游戏公司。“这是非常可惜的!我希望整个行业都更关心和尊重这些做着基础工作的技术人员,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采购方去购买这些技术。”
很长一段时间,后期特效的关键技术,中国片方需要借助海外的力量才能完成,而于许多其他领域一样, “关键核心技术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只有把关键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从根本上保证我们国家的经济安全、国防安全、产业安全和其他安全。”
科学与影视融合专委会常务副主任林育智谈到科影融合办公室成立之后,希望促进电影影视技术和科研力量的融合,更深度地促进这两个圈子更进一步融合。
“这个中心我们对它有一个预期,希望它是一个综合了一线特效公司,包括中影、华夏这样一些影视国家队,包括中国科学院物理所、中科院数学所、中科院自动化所、中科院计算所等等这些科研力量,包括上海科技大学,包括北航等等相关实验室,相关的科技企业,形成一个以打好影视产业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为战略目标的整条产业链上,我们要围绕整个电影产业链,从最上游到最下游做全局的部署。”
与此同时,王红卫也提到,面对飞速发展的技术,创作人员也要保持警醒,不能因技术而“变懒”,“创作人员不应当这么快就产生对技术的依赖,技术给想象力插上了一个真正能飞的翅膀,但它不是取代想象力的方式,我们不能忘了自己作为艺术家的创作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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