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腕摆擂｜美前海军战争学院院长：新版海军战略并非针对中国

        近日，美国海军、海军陆战队及海岸警卫队联合发布了题为《21世纪海上力量合作战略：推进、参与、常备不懈》（CS21R）的新版战略文件。从题目来看这似乎是2007年版本的更新版，07年版名为《21世纪海上力量合作战略》（CS21）。然而，除了题目以外，这两份文件可以说大相径庭。它们的目标以及对象受众完全不同，体现出了新的战略需求以及海军作战部长Jonathan Greenert海军上将的专业愿景。为了更好了解这两份文件如此不同的原因，我们需要首先了解一小段历史。3月30日，韩国浦项，韩美海军参加两栖作战行动。

2007版：“公关”各国海军

        几十年来，每届海军作战部长都会发布一份结合自身哲学、参照当时海军战略态势的海洋战略文件（相对于一项真正的战略），这份文件还要和海军寻求影响的某些受众群形成战略沟通。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海洋战略就是由一种认为苏联对北约“中央前线”（与华约军事对峙的欧洲心脏地带——编者注）拥有军事优势的认知以及一支强大苏联海军的出现共同推动产生的。不过，海洋战略真正的发展还要追溯到前海军作战部长Thomas Hayward海军上将，他当时意识到美国海军已经沉溺于一种防御性心态之中。另外，前海军部长John Lehman推动的“600艘舰艇计划”计划也共同带动了海洋战略的发展。在苏联解体以后，海军必须为保持原有的力量架构重新寻找一个合法性理由，这在之后的“从海上来”系列白皮书中得以体现。在这些文件中，海军的重点在于沿海联合作战。

        2007年，美国海军所面对的战略问题是如何保护美国本土免于9－11式的来自海上的袭击。最终的解决方案是“全球系统防御”（defense of the global system），产生于美国海军战争学院进行的研究和演练（本文作者曾领导这一项目）。美国海军和海岸警卫队在实际中不可能保护如此广阔的北美海岸线免于恐怖分子的侵扰。美国真正需要的是一种全球海军伙伴关系，可以为了所有国家的福祉保护所有海洋免于袭击，而个别国家的安全功能也就同世界的整体安全结合起来了。由此，美国需要建立广泛的海军合作，不过那时由于美国入侵伊拉克造成的反美情绪，要建造这样的一种合作模式并非易事。不过，通过采用“全球系统防御”作为组织原则，把防止战争摆在了和赢得战争一样的高度，同时不将任何具体国家列为潜在敌人等做法，2007年版的海洋战略(CS21)在外国海军——目标受众——及其他们的政府之间创造了一种舒适度，恰恰是后者使得同美国海军及其他国家间在海洋安全问题上进行合作成为可能。后来，全球海洋安全合作迅猛发展，像意大利、瑞典、巴西、新加坡等地区主要国家都建立了主动订购的海域感知系统，这也构筑了今天全球海洋安全基础设施的基石。

        2007年版文件在美国海军及整个美国国家安全界内部都遭到了很多的批评。批评之一是，该文件没有为保持（怎样）一个具体的资源（投入）水平阐明理由，也没有着重突出美国海军“作战”的核心任务。很多人认为这份文件过于关注和平时期的任务，他们担心海军这把“利剑”会变的迟钝。这也是所有各国海军常见的担忧，他们的自我形象和文化是战士，可常年的任务大多是干着保安或人道主义者的活。Greenert海军上将在2011年成为美国海军作战部长时就表达了类似的担忧，于是，他立即喊出了一个简单的口号：“战斗优先，向前推进，时刻准备。”这很快融入到美国海军的核心文化之中。他同时希望重新改写2007年版（CS21）战略文件，但是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

2015版：向国会要资源

        起草新战略时，Greenert遇到的一个大问题是如何定位其目标。自从2007年之后，世界地缘政治格局并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世界对全球海洋安全合作的需求仍然存在，在这一点上2007年版文件仍然有效。美国国会（2013年）启动的“自动削减开支计划”(sequestration)以及新反介入/区域拒止系统的出现使得之前对于2007年版本文件的批评显得更为契合。海军需要对现有力量架构作出解释，需要重建因苏联解体而日渐荒废的海上作战技能。最初，海军参谋部的官员们试图根据以上因素去修改2007版文件，但是两年多的尝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他们撰写了一份全新的文件，目标和对象受众完全不同。

        新版文件将矛头直指国会，为增加海军资源提出正当理由。很多军费开支的反对者提出，相对于每个潜在对手甚至潜在对手的实力总和，美国海军的规模已经大大超过了实际需求。海军方面认为，这种逻辑具有欺骗性，因为其规模是（军事）存在所需要的，这是新文件主张寻求资源的核心观点。

        海军部长Ray Mabus在新文件的序言部分中说：“这种必要的回顾确认了我们的重点是在全球保持存在，以确保稳定、建立同盟友及伙伴的关系、预防战争，以及在危急时刻时向我们国家的领导人们提供更多选择。”新版战略认为，海军保持高于300艘舰艇的规模——这其中包括11艘核动力航母以及33艘两栖登陆舰——同时再购进12艘新型弹道导弹潜艇以替换老旧的“俄亥俄”级潜艇，对于实现以上目标是必要的。当前财政紧张，国会只会对一些紧迫的全球性威胁——当前及潜在的威胁——作出应对，新版文件对这些威胁进行了一些细节描述。有趣的是，虽然中国在新战略中被指名道姓（在笔者看来是个坏主意），但文件措辞却非常小心，为双方合作留下了大门。这和上世纪八十年代战略中对苏联使用的那些挑衅言辞形成强烈的对比。

海军发展和培训新方向

        这份文件的另一批目标受众是美国海军自己的军官和士兵。文件列出了海军优先发展的专业技能的一套模版。在这方面，引入一项新的关键功能——“全域介入”——就是试图将诸如网络空间、电磁空间等新领域与传统的海陆空天领域进行组织和融合。由于美国的盟友——沙特和韩国——处在这些新系统的威胁圈内，公海上的紧急威胁（限制海军执行作战任务）就需要美国海军有能力做出反应。未来的海洋控制与拒止将会以非常不同于过去的形式进行，而新战略列出了一组内部的概念来指导海军发展和培训。不过，美国海军在应对这些新的威胁方面已经取得了可观的进展，

        可以理解，一些读者读到新版战略时，他们脑海里会解读为“霸权”。这并非不合理的解读，但这种解读在那些拥有与美国完全不同历史的国家中更为常见。美国人的自我身份认同在于政治而不是文化，也正因如此他们会有制度上的愿景。那就是，美国人会把建立制度作为解决问题的方式。因此，二战结束后，美国寻求建立了一系列的国际制度，用于平衡全球经济竞争环境（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贸组织等），为国家间交流提供场所（联合国），以此防止世界再次滑向另一场大战争。那时，苏联的另一套经济模式及扩张主义言论对这些国际机制构成威胁，而这些机制也只有在所有自由国家参与之后才能发挥作用。美国的应对是将军事力量进行前沿部署以直接遏制苏联的军事扩张，同时为保证这些机制能够运转而提供安全保障。美国海军正是这种安全态势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在苏联解体之后，还存在许多威胁国际系统的威胁，所以美国海军在其战略思想中将前沿部署进行了制度化。这套系统使所有国家获益，包括中国。所以美国海军的存在，在美国人眼中，是为了防止世界再次爆发战争，是为了保持当前经济活动可以安全进行的稳定的国际秩序。

        新战略中最大的担忧在于，它会被看成是2007年版的替代品，而非补充。在海上安全合作方面，新文件的用词在准确性上是不够的，这样可能会阻碍未来的合作。文件当中还不幸地提到了“压制海上贸易”（suppressing sea commerce）的字眼，笔者认为，在当今商船所有权和悬旗做法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更别提国家间的经济依存度，这种想法根本不可行。引入这样的表述毫无益处，反而可能传递毫无意识的信息。

        总之，美国海军的新版战略文件主要是为其国内目标拟定的，单看此项的话可能会产生效果。不过，这些需要产生内部效果的语言并没有为国际受众进行很好的校准，其中存在一些因素可能产生——如果仅仅是无意识的——适得其反的效果。（于潇清译，小标题为编者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