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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庭燕|燕风轻,庭宇正清和
原创 龚芷葳 晔问仁医
DOCTOR
史庭燕
燕风轻,庭宇正清和
人物介绍
史庭燕,医学博士,副主任医师,硕士生导师,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妇科肿瘤科副主任。2001年毕业于东南大学医学院,2013年获复旦大学肿瘤学博士学位,2019年1月-2020年1月在英国牛津大学妇科肿瘤学系从事卵巢癌相关博士后工作。擅长妇科各类良性、恶性肿瘤的手术与微创治疗,子宫颈与子宫内膜肿瘤预防、癌前期病变诊治;并在妇科肿瘤靶向精细化诊疗、肿瘤家族遗传咨询、高危人群肿瘤预防等前沿诊疗方面具有丰富的经验。
主持和参与多项国际、国内多中心临床研究,2019年入选国际妇科肿瘤协作组GCIG全球青年临床研究者培养计划、复旦大学 “卓越2025”人才培育计划,2020年获上海市浦江人才。兼任上海市医师协会妇科肿瘤学医师分会委员兼工作秘书,中国医促会妇产科分会妇科肿瘤多学科专科学组委员,中国成人教育协会医学继续教育专业委员会腔镜国际培训中心常务委员,首届中国研究型医院学会妇科肿瘤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首届大湾区妇科肿瘤分子诊疗专业委员会委员。
第一视角
史庭燕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袅袅婷婷,翩然而来,是一位朴素之人。
眼前人正是史庭燕——不浮躁、不张扬,心无杂念,坦诚而真实。
她坦言:“随着生物、医学、AI技术等多学科的高速发展以及不同领域的渗透与合作,医学科学领域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猛发展,肿瘤治疗的思路也比任何时代更具有创造性,除了常规的手术和放化疗,微创、精准导航、靶向、免疫、细胞治疗等等,一场多角度围歼肿瘤的阻击战,在全球医学工作者的共同研究下,实战渐渐白热化。这无疑是广大患者的福音。不可否认的是,作为妇科肿瘤科医生,我是幸运的,赶上了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各种新技术、新方法、新思维、新理念层出不穷;同时也面临传统思维的颠覆以及各种挑战。医学不仅是通过物理、化学和生物的方法来治疗疾病的学科,更是一门集科学、心理、人文于一体的综合学科。
我们要在不违反基本医学本质和伦理的同时,应用新的技术、方法、理论为病人服务,即恪守医学本质,建立新的思维。”
说这番话时,史庭燕,怀揣一颗素心,眼里满是星辰大海。
心怀朴素,归于自信。只有当自己认清自己,敢于接纳真实的自己,灵魂的底色才能慢慢显露出来。毕竟医学本身也是朴素的,需要发展也需要回归。
燕风轻,庭宇正清和。
1.从医之路
实习时,史庭燕喜欢观摩手术。一站上手术台,全神贯注,便不觉劳累。仿佛绘制着崭新的蓝图,挑战一点,再挑战一点,这样的过程极富成就感。
如愿以偿地,她最终成长为了一名妇科肿瘤外科医生。
1996年,史庭燕考入南京铁道医学院(现东南大学医学院),就读临床医学专业。与想象中截然不同,从早到晚的专业课程,每日的自习与夜晚的选修,医学院的生活辛苦而紧凑。学习是持续的,在逐步的适应与沉淀中,扎实的专业基础终于具备。
与肿瘤学的缘分起源于一个误打误撞的选择。
2001年,史庭燕攻读医学遗传学硕士。硕士导师单祥年教授,是第三届詹天佑人才奖获奖者,精于学术,如师如父,对待科研谨慎严格,生活中却将所有学生视如己出,令史庭燕极为崇敬。跟随单祥年教授,史庭燕打开了基因探索道路的第一块敲门砖。基因,一个新兴而神秘的领域,遗传病的发病机制究竟是什么?基因的改变有与疾病有何关联?迷人的未知有着无穷的吸引力,愈深入其中,愈令她暗叹自我知识的匮乏。史庭燕知道,自己的专业知识仍需再次精进。
2004年硕士毕业,恰逢一位专攻肿瘤的老师从美国纽约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归国,开展一系列临床转化的课题研究。美国纽约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是世界上最古老和最大的癌症中心,有着最先进的医学科学技术、临床研究和疾病治疗方案。机会难得,史庭燕立刻申请加入。
“这段科研经历对我的影响极大。在研究肿瘤的早期诊断相关课题期间,我愈发明确了未来聚焦肿瘤学的想法,就这样误打误撞地,我走上了肿瘤学的专业道路。”
2010年,史庭燕攻读复旦大学肿瘤学博士,跟随博士导师魏庆义教授深耕肿瘤的发病机制。魏庆义教授,是国内第一批引入学者,现任美国杜克大学肿瘤研究所副所长、终身教授,多年来始终致力于肿瘤学的分子流行病学研究,其研究水平始终处于国际领先地位。读博的第一学期,老师布置了一篇分析型论文的撰写任务。上交文章后,没过几天,她便收到了魏教授的反馈,修改意见密密麻麻地遍布全文,精确至每一个标点、行间距、段前对齐等极小的细节。史庭燕大为震撼。
“一位如此忙碌的教授,竟能在百忙中抽空仔仔细细地指点学生的论文,以身作则,勤奋细致,我极为感动。这是对待科研的严谨精神,对待临床、对待病人,同样应如此。”
2019年1月至2020年1月,史庭燕前往英国牛津大学进修。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古老学府,除了医学专业知识的成长,她的学识与眼界不断得到拓宽,对临床与生命的理解也进一步深化。
“历史的积淀和厚重的情怀似是无形,但你能感觉到,精神的力量支撑着人生道路的前行。大环境推动着你前进,兴趣与热情,才是指引漫长医学道路的闪亮灯塔。”
2.医学科学家
临床上,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妇科肿瘤科主任臧荣余教授,是史庭燕的又一位恩师。
臧荣余教授同样精于治学,手术时,他常常如入无我之境,动作行云流水,操作干净利落。一台卵巢癌根治手术6-8小时,每一次,他都倾尽全力。
跟随臧荣余教授,今年3月,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妇科肿瘤科发表有关复发卵巢癌诊疗模式的最新研究成果,荣登肿瘤领域顶级期刊《柳叶刀-肿瘤学》。这一成果有力地证明了二次减瘤术的价值,为适合手术的复发卵巢癌患者人群选择提供了洞见,获得国际高度瞩目。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正是史庭燕。
成果斐然,但研究的过程属实艰辛。
2006年,在臧荣余教授的指导下,第一版项目方案由黄啸教授撰写完成。研究团队拟将自愿加入的病人按1:1的比例随机分为两组,一组为手术组,一组为非手术组。手术组进行二次减瘤术,随后进行化疗;非手术组只进行化疗。尽管国际指南规定复发卵巢癌首选化疗,然而,在中国,复发病人大多期盼通过手术解决病灶大患,对非手术的单纯化疗模式疑虑重重、难以接受,甚至多数妇科肿瘤医师也推崇手术的疗效。直至2012年,第一位病人正式入组,期间的六年铺垫,最大的难题在于如何获取病人对研究的接受和理解。
史庭燕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在医生办公室的无数个夜晚,长夜漫漫,孤灯与理想为伴。每次至少半小时,她与病人及家属一次又一次地反复交谈。有的病人执意不接受非手术方案,她便一遍一遍地表示理解,继续沟通。中山医院每一位参与项目的病人,都是史庭燕一个一个亲自谈下来的。
“对病人而言,参与临床研究的生存获益是巨大的。无论在手术组还是非手术组,进入项目后,病人将得到最佳的系统化管理与长期跟踪随访,卵巢癌是一个易反复肿瘤复发的疾病,精细化诊疗与随访过程中,任何早期复发征象都将及时得到反馈和干预。治疗方式的差异不可避免,但参与研究,病人将得到最完善最全面最规范的治疗服务。”
病人的筛选同样有着严格限制。史庭燕强调,病人卵巢癌复发后有两个最佳手术时机:第一次是初治,彻底的手术能够使病人获得最大的生存获益;第二次是首次复发时。基于前期臧荣余教授的一项回顾性国际多中心研究成果,团队建立了评分模型,每一位病人都需经过精确评估,铂类药物敏感的病人才能通过严格的筛选。另外,主刀医生的手术技术决定了病灶能否完全切除,也是此项研究的重要影响因素。
2012年7月19日至2019年6月3日之间,共357例患者参与此项研究。以中位无疾病进展生存期为结果指标,差异极其明显。研究证明,手术能够延长病人生存时间,同时,二次减瘤术切除干净与否对于预后至关重要。如果切除干净,病人生存时间将大大延长;如未切干净,手术效果反而不如化疗。
“由此,我们回答了到底什么样的病人能做手术、手术完成到什么程度效果最佳的问题。明确了方向,才能将手术效果发挥到极致,保证更多的病人从中获益。”
这便是临床研究的价值与意义所在。史庭燕坚持认为,现在和未来,“医学科学家”始终是年轻的医学生不懈奔赴的目标。以临床医生提出的问题为起点,以解决临床问题为目的,站在临床医生的角度思考科学问题,才能真正推动医学学科的成长。
回想困难重重的研究历程,史庭燕极为动容。
研究团队中,浙江省肿瘤医院的朱笕青教授、张平教授、广州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的刘继红教授,无私地付出时间与精力,严格把关手术质量与化疗规范。从患者筛选、沟通、入组,术前准备到术中再到围术期的管理,种种事宜,每一位研究者皆亲力亲为、全力投入。
“数百台手术,我问心无愧地对得起每一位病人。医者,不满足于做一名‘手术匠人’,寻根究底,才是对生命更加尊重与敬畏的做法。”
3.回归医学本源,建立新思维
妇科肿瘤存在两大任务。
一是妇科肿瘤的诊治,二是妇科肿瘤的预防和干预。
以卵巢恶性肿瘤为例,由于极强的隐匿性,普通体检往往难以早期发现,大多数病人发现卵巢癌时即是晚期,治疗十分棘手。国际上几项大的队列研究已经证实卵巢癌筛查是无效的。但是,值得关注的、能够最大程度做到预防的是,卵巢癌遗传高风险人群。2014年底,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臧荣余教授团队启动了一个遗传性卵巢癌的研究项目,由史庭燕主要负责,2017年初发表成果。作为全国最早、最大样本的研究,她们发现,在所有卵巢癌病人中,16.7%的病人携带有BRCA1、2基因的突变,且此突变会遗传,将影响一级、二级亲属。携带有此类基因突变的健康女性,就是卵巢癌患病高风险人群,对她们进行规范的筛查、遗传咨询和预防干预是极其有必要的。
如何将治疗节点前移?做好遗传咨询,进行肿瘤防治。
2015年起,每周三下午,中山医院妇科肿瘤科开设妇科肿瘤遗传咨询和卵巢肿瘤健康咨询门诊。通过专科门诊,肿瘤的预防干预、早期宣教、早诊早治能够得到最规范的落实,把好肿瘤的预防关口,在疾病前期阻断发病的可能。同时,中山医院检验科率先在上海首开肿瘤遗传基因检测服务,使肿瘤的可防可治逐渐成为现实。临床指南已规范了携带高风险肿瘤遗传基因健康女性的筛查、预防、干预措施,及早通过药物、手术等干预措施,阻断癌症的发生。
“我相信,全国三甲医院将向专病化趋势发展,专业医生专注于各自的领域,分诊治疗,使预防、宣教、诊治的链条环环相扣。治疗的节点,妇科肿瘤专科医生有责任严格把关。”
对于职业的认知,史庭燕的思维同样极具前瞻性。在她看来,临床、科研、教学三者是一体的。科研永远围绕着临床开展,临床与科研不可分割。在教学中,她坚持以学生为本,引导学生体悟书本知识与实践的差异,再予以指点,短短数十分钟,学生获益良多。
“只有走到病床边,面对面地与病人密切交流、观察体征、查验报告,掌握病人的第一手资料,临床科研的思路与灵感才会竞相迸发。”
如今,作为科室的领头者之一,史庭燕着力于团队人才梯队的建设。每日紧急的琐事之余,她勒令自己预留时间吸收新的专业知识,不可停止思考,既往的病例资料、积累的临床数据、各大科室的资源从不止步纸面,她总想着,将所有来源于临床的问题转化为研究成果,再度反哺临床,让病人更大程度地获益。
“真真切切地投入时间和精力,保证病人的生命质量,我们要做有情怀的医生,要做有情怀的事。医者,是一个良心活。”
/ 口述实录 /
晔问仁医
第一次自己主刀手术的情景,您还记得吗?当时您是怎样的心情?
史庭燕
实习时我便非常喜欢上手术。印象最深的是骨科的手术,对体力要求极高,我当时便觉得女生做外科医生是很辛苦的。手术时全神贯注,便不觉劳累,下了手术,总会腰酸腿疼,于是便督促自己要多加锻炼。(笑)
晔问仁医
您曾发表关于“妇科肿瘤转化性研究”,能科普其相关知识吗?
史庭燕
转化性研究是每一位临床医生的分内之事,所有问题来源于临床,通过回顾性或前瞻性研究的设计,我们能够为每一个小问题交上满意的答卷。既往的病例资料、积累的临床数据、可供合作的各大科室都是最好的资源,发现与疗效及预后相关的因素,再请教基础研究的老师,深究其分子机理。卵巢癌BRCA基因是我们意识较早的研究,整理全院卵巢癌样本进行基因检测,与病人生存时间及疗效相关联,嵌合部分转化性研究,已有不斐成果。
晔问仁医
臧荣余教授团队开展的一项研究,荣登《柳叶刀-肿瘤学》,获得业界高度瞩目。您作为第一作者,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下?
史庭燕
起步属实艰难。参与研究的病人需严格筛选,中山医院每一位参与项目的病人,都是我亲自一个一个谈下来的。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在医生办公室,与病人和家属一次又一次地沟通与交谈,每次至少半小时。有的病人执意不接受非手术方案,我便一遍一遍地表示理解,继续沟通。无论在手术组还是非手术组,进入项目后,病人将得到最佳的系统化管理与长期跟踪随访,任何不适都将及时得到反馈。治疗方式的差异不可避免,对病人而言,参与临床研究的生存获益是最大的。
以中位无疾病进展生存期为结果指标,我们看到了极为明显的差异。手术能够延长病人生存时间,同时,二次减瘤术切除干净与否对于预后至关重要。如果切除干净,病人生存时间将大大延长;如未切干净,手术效果反而不如化疗。因此,病人的选择标准需更加严格,评分模型需再一步优化,更大程度上保证更多病人从中获益。
晔问仁医
妇科肿瘤遗传占比因素大吗?我们可以从哪些方面进行预防呢?
史庭燕
大。卵巢恶性肿瘤,在所有恶性肿瘤中遗传风险最高,近五分之一的卵巢癌病人皆携带胚系BRCA基因突变。大多数病人发现卵巢癌即是晚期,普通体检难以发现,隐匿性极强,治疗十分棘手。如何将治疗节点前移?做好遗传咨询,进行肿瘤防治。
晔问仁医
如果再次选择,您认为您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吗?
史庭燕
人生殊途同归。我觉得做设计也挺好。医学道路同样在设计和创新,兴趣是在探索的过程中培养起来的,治愈病患、科研探索,挑战一点,再挑战一点,这样的过程很有成就感。
采访/晔问仁医 编辑/汪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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