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理解缅北冲突的四个关键词：从“果敢王”到“金三角”

        【编者按】

        缅北冲突再次进入国人视线，是因3月13日缅甸军机炸弹落入中方境内造成中方人员伤亡。16日，中国外长王毅在云南与云南省主要领导就维护中缅边境和平稳定等研究了部署，云南强调要主动服务和融入国家发展战略。

        本文梳理了缅甸果敢自治区在中缅关系中处于什么位置、缅甸民族地方武装（“民地武”）在冲突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等四个问题，有助于快速理解缅北局势。

        关键词1：果敢——在哪里？

        

        中国和缅甸之间有着漫长的边境线，而其中的绝大部分在中国一侧位于云南省境内，而缅甸一侧则在缅北的掸、克钦两邦。果敢自治区地处掸邦北部，萨尔温江以东，云南以西，在2011年以前被称为“掸邦第一特区”。

        今天的果敢在历史上属于土司管辖的地区。所谓天高皇帝远，加上崎岖复杂的地形，中国中央政府并没有对它形成有效的控制，该地也始终未纳入历代王朝的流官行政体系。

        1886年，第三次英缅战争结束，英国吞并缅甸，并将其作为英属印度的一个省加以统治。1897年，清政府与英国签订《中英续议缅甸条约》，果敢被正式划入英属印度的范围。然而，无论是大英帝国、二战期间短暂统治缅甸的日本，还是独立后的缅甸政府，都没有对这一地区有过实际的控制。

        杨氏土司世袭政权一直延续到了1959年，此后果敢便陷入了长期的内战，期间缅甸政府军先后与缅共及其他的民族武装展开了惨烈的游击战，战事时断时续，延续至今。必须澄清的是，尽管果敢与中国相邻，其人口结构也以汉人为主，但是果敢地区和所谓的“中缅边界争议”并没有任何关系。

        目前果敢在籍人口14万，果敢族占绝大多数，首府老街。所谓果敢族，其实就是汉人，其中多为明未逃亡至此的南明后裔。1965年缅甸在少数民族地区推行“缅甸化”政策，正式将世居此地的汉族改称为“果敢族”。然而历史形成的语言、文化联系却没有因此而被割断。作为缅甸官方承认的135个少数民族之一，果敢人依然说云南方言，通用人民币。直到不久之前，甚至连老街的手机信号还是中国移动，使用的亦是云南省临沧市的区号。

        关键词2： “果敢王”彭家声——经历了什么？

        提到果敢，不得不说的就是这次冲突的主角—“果敢王”彭家声。今年85岁的彭家声祖籍四川，1948年毕业于军事训练学校──新城进修班，接触到了受过黄埔军校新式军事训练的中国国民革命军军官的教育，与坤沙、罗星汉等毒枭为同期同学。

        1959年果敢土司的世袭权被缅甸中央政府撤销。1962年军事政变以后，军政府更是加大了剿灭地方势力的力度，开始逮捕土司家族成员。因为不满于军政府在当地的歧视政策， 彭家秘密成立了“果敢人民革命军”，起兵反抗缅甸中央政府。1968年彭加入了缅共，并在果敢建立缅共东北军区，至1972年果敢已经完全成为“解放区”根据地。

        上世纪70年代后期以来，缅共内部进一步分裂。1989年彭家声发动“3•11起义”，脱离缅共，与缅甸政府和谈，并将其手下的武装力量改组为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又称为果敢民族民主同盟军或果敢同盟军）。同年5月，缅甸政府建立掸邦第一特区即果敢特区，享受高度自治，缅方除派遣个别行政、教育人员外，对特区事务不加干涉。

        然而自从脱离缅共后，果敢同盟军内部先后发生了一系列权力与利益的纷争。先是1992年时任同盟军副总参谋长的杨茂良及其兄弟（前果敢土司家族的后人）发动兵变，彭家声出逃；1995年杨茂良控制的果敢同盟军再次内讧，彭家声逐走杨氏后又重新掌权。同年12月，缅政府、彭家声、果敢三方代表组成“果敢临时政府”，由彭实际控制果敢。此后直到2009年，果敢局势都相对稳定。

        2009年8月8日，当时的果敢同盟军副司令白所成发动兵变（“八八事件”），带领缅甸政府军进入果敢，消灭了武装抵抗的同盟军彭家声部，并自称主席。尽管被迫逃离果敢，但彭家声一直在寻求东山再起。2010年，果敢同盟军重建。2014年，果敢同盟军与包括克钦独立军在内的数支有影响的民地武结盟，共同抵抗政府军，重返果敢开展游击战，并连战连胜，声称击毙击伤政府军几百名。由此揭开了最近一轮果敢冲突的序幕。

        关键词3：毒品贸易——与内战有什么关系？

金三角缅甸第二特区（北佤地区）烟农采收罂粟。 东方IC 资料

        说果敢，大多数中国人未必熟悉，但说到金三角，大概很少有人会没听说过。果敢位于金三角地区北部， 由于自然条件恶劣，长期以来其主要的经济来源依赖鸦片种植和毒品贸易。鸦片生意的巨额利润支持了缅北地区长期的战乱，也供养出了金三角战斗力强大的民族地方武装（民地武） 。

        要说果敢地区最响当当的人物，除了彭家声，就数人称“海洛因教父”罗星汉了。上世纪60年代起，罗星汉组织自卫队，支持缅甸军政府，与彭家声领导的果敢革命军对抗。因为其与政府的合作态度，奈温军政府给了他经营海洛英毒品生意的特许权。

        此后虽然在战场上成了彭家声的手下败将，但罗星汉每年指挥两次运输量在200吨左右的鸦片倒卖，还自建多个海洛因提炼工厂，获得了巨额收入。70年代，迫于国际社会压力，缅甸政府曾经逮捕过他，但在关押了他几年后最终给予了他特赦，使其得以继续从事毒品贸易，并支持军政府。

        彭家声本人也曾是叱咤风云的大毒枭。但彭家声后来却在果敢掀起了大规模的禁毒运动。1990年，他同意在果敢进行改种禁毒。1999年，在接受媒体和国际禁毒专家采访时他甚至公开表示，他支持在果敢禁毒，并声称自己在所辖区域致力禁毒事业多年。然而，让人疑惑的是，2009年的“八八事件”最初也是由缅甸警方以查毒为名查抄彭家声位于中缅边境的兵工厂而起。

        如今缅甸政府和反政府武装更是相互指责，控诉对方利用毒品贸易支持战争、纵容腐败。

        关键词4：中缅关系——缅北稳定关乎云南当地发展和中缅大局

玉石市场内的一名缅甸商人正在用手机打电话。 东方IC 资料

        根据《经济学人》最新的数据，尽管中缅贸易仅占中国贸易总额的不到1%，但却占到了云南省对外贸易额的24%（“The Han that rock the cradle: The Kokang conflict causes problems for China, too,” Economist, March 14, 2015）。面对缅甸难民的突然涌入，和缅甸军机的野蛮误入，最直接感受到冲击和压力的是云南当地政府和居民。

        缅北的稳定直接关乎云南的地方经济发展和民心安定，同样事关中缅关系大局。16日，中国外长王毅现身云南，云南省委理论学习中心组举行今年第3次集中学习，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外交外事工作的重要讲话精神，强调要主动服务和融入国家发展战略，云南省委书记李纪恒表示，自觉服从服务中央总体外交战略部署，特别是国家重大周边工作部署。

        果敢冲突由来已久，想必也不可能迅速解决。但是作为边境另一边的中国，我们坚持不干涉内政的原则，同样必须时刻警惕冲突的升级和外溢。国际关系的原则不会因为民族感情而发生变化，但持续的冲突却会损害边境两边人民的共同利益，当然最终也可能影响中缅两国的战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