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外交转型③|默克尔访日，德国寻求亚洲政策再平衡

        德国总理默克尔本周访问日本，有几个时间要素值得关注：首先，这是默克尔2005年出任总理以来第3次访日；其次，这次访问与上次出访相隔7年；第三，此次出访正值纪念二战结束70周年；第四，访问日程只有短短的一天半，但是德日双方皆强调此行是“专程出访”。2007年，默克尔在访问日本之前，曾经先到访中国；2008年，默克尔访问日本，是为了参加在北海道举行的G8峰会。迄今为止，默克尔已经7次访问中国。

       乌克兰政治危机和希腊债务危机正处于胶着状态，默克尔从繁忙的欧洲事务中抽出时间，访问日本，理由看似简单：G7峰会将于6月在德国举行，作为东道主，默克尔需要与伙伴国家就峰会的主要议题进行协调，在此之前，默克尔已经访问了美国、加拿大等其他G7成员国。但是，结合德国近期对外政策转型和默克尔第三任期亚洲政策的走势，默克尔此行也是德国寻求亚洲政策再平衡的一个尝试。

        综观默克尔三个任期的联合执政协议，中国、日本和印度在德国亚洲政策的重要性处于不断调整的状态。默克尔第一任期，日本是德国在亚洲最重要的伙伴；默克尔第二任期，中国和印度作为德国“在亚洲重要与活跃的伙伴”，排序首次超越日本；在默克尔第三任期的联合执政协议中，日本的排序再度提升为第一位：德日伙伴关系被界定为“德国对外政策的一个重要基石”；基于众多共同利益，中国是德国与欧盟的战略伙伴；印度是德国的战略伙伴。     

        日本在德国亚洲政策中的重要性，与默克尔的访日频率具有一定的重叠性：默克尔第二任期曾经3次访华，但是访日的记录是0次。对于长达7年的访日间歇，德国方面的解释是：德日两国在全球性的议题上合作密切，在外交上没有太多的争议与分歧。此外，德日首脑可以通过G8、G20和亚欧峰会等多边合作框架，举行定期会晤。        

        作为历史上传统友好的伙伴国家，德日在诸如联合国安理会改革、反恐、全球气候保护等许多议题上存在共同利益。随着欧债危机和福岛核事故的演变，德日在财政政策和能源政策上的分歧日益凸显。        

        首先，在财政政策方面，安倍经济学与默克尔主导的欧盟紧缩政策背道而驰。安倍上台后，日本央行宣布实行极端宽松的货币政策，采取无限制购债计划，在全球引发廉价货币的海啸。美国、英国、法国和瑞士等国均对调整汇率政策表现出强烈的政治意愿，唯有德国反对将汇率问题政治化，坚持由市场决定汇率，推动财政改革。德国始终认为：依靠货币贬值提升出口竞争力，无助于解决企业竞争力的真正问题；此外，汇率政治化所释放的不确定性，也会对全球资本和商品的流动产生负面影响。德日关系一度因为德国批评日本财政纪律松散、结构改革进展缓慢而出现磕绊。        

        迫于南欧国家的债务危机压力，欧洲央行2012年宣布无限制购债计划，但是迟迟没有付诸行动。默克尔访问日本的第一天，欧洲央行开始大规模购买欧元区政府债券，正式加入全球量化宽松政策的大潮。        

        其次，在核能利用的问题上，德日意见相左。2011年福岛核事故发生之后两个月，默克尔大幅度改变自己的能源政策立场，宣布在2022年之前关闭德国境内的全部17座核电站。德国因此成为25年来首个放弃核能发展的工业大国。但是，安倍在日本大地震三周年纪念日时明确表示，日本的能源政策不会弃核。本周三是日本海啸和福岛核事故四周年纪念日。默克尔此行在东京停留一天半，周二下午离开，刚好与福岛的纪念活动擦肩而过。德国绿党批评默克尔的日程安排，是有意回避与日本在能源政策上的分歧。默克尔的做法则延续了其一以贯之的谨慎作风：只谈本国经验，避免直接批评日本的政策。 

        第三，在如何对待历史的问题上，德日两国也存在分歧。德国舆论一向不愿别国把德国痛苦的过去作为话题，或是把德国对待历史的态度作为批评日本的工具。此次默克尔访问日本，在这一问题的处理上有所突破。        

        默克尔没有引述中国对日本的批评，而是主动谈及德国对待历史的经验，鼓励日本更为开放地面对战争历史。她援引不久前去世的德国前总统魏茨泽克的历史性讲话，把二战结束视为德国从纳粹暴行中获得解放的日子。在纪念二战结束70周年之际，德国不应忘记曾经给世界带来的苦难和对文明断裂所应担负的责任，正视历史是和解的前提。默克尔强调，作为德国总理，她无意给日本任何建议，因为来自外部的建议，很难被民众接受，反思的愿望必须来自社会自身。默克尔虽然没有对安倍的历史观进行直接批评，但是德国国内舆论普遍认为，默克尔在具有左翼自由倾向的《朝日新闻》基金会发表演讲，本身也是一种立场。        

        默克尔此次访日，经济合作仍然是主要议题，任务之一，就是推动欧盟与日本正在进行的自贸协定谈判。德日许多企业家和政治家主张加强两国企业与科研机构的合作，以便在全球重要的工业领域保持优势地位。日本经济代表团近期访问德国，探讨在工业4.0的框架下发展共同标准的可能性。默克尔此行参观科学未来馆，与机器人握手，与科学家谈话，参观德日工业合作的成功典型，意在突出德日在新技术领域合作的重要性。默克尔此行有可能成为两国加强密切合作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