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学术民工：欧洲制造第二强国的二度沉沦

        我们都知道，欧洲制造业第一强国是德国。那么问题来了，哪家第二强？答案既不是工业革命的发源地英国、也不是空客生产基地所在的法国，而是意大利！

        这个答案可能略出乎一些人的意料。不过想一想也是，意大利制造的品牌确实蜚声全球，而且占据了不少高端市场。比如汽车品牌就有兰博基尼、法拉利、玛莎拉蒂、菲亚特等等，时尚品牌则更多，古驰、范思哲、阿玛尼、普拉达、华伦天奴、斐乐、芬迪、卡帕等等。除了这些知名品牌，意大利还有为400多万家中小企业。十多年前，意大利中小企业的销售额和增加值，就占到全部工业企业的70%以上，小企业的表现更是突出。

        从数据来看也是如此。1991年意大利制造业规模约为2400亿美元，是德国的一半，但比第三位的法国高出了19%。从今天的欧元区范围来看，1991年意大利制造业的规模，占到18个成员国制造业总和的近五分之一；又或者，占到德国以外17个国家总和的近三分之一。作为参照，1991年中国制造业规模为1200亿美元。

        但是在2013年，时隔22年之后，德国的制造业规模已经增长了61%，法国也增长了44%，同期欧元区18个成员国平均增长了54%，而意大利只增加了22%！而且这还是名义增速，如果剔除物价水平和汇率因素，按照不变价格计算，在这22年中意大利制造业仅增长了1.3%！没错，在四舍五入之前这个增速只有1.26%！

        到现在，意大利制造业的欧洲第二已经几乎不保。与此同时，意大利失业率迅速上升，2014年末已经超过了14%的水平，其中青年失业率更是高达40%以上。直接结果就是人力资源的大量闲置和浪费、甚至影响到了社会治安。

        最近有一部意大利黑色喜剧《玩命毒师》（I can quit whenever I want）就讲了这样的故事：一位意大利的化学教授惨遭解聘，为了维持生计，他召集了一帮和他一样木纳、穷困潦倒的教授兄弟们，微观经济学教授做会计、人类行为学家做销售，一起走上了制毒贩毒的黑社会道路。虽然这个故事有些夸张，但意大利的人力资源的流失却是事实：比利时的一家智库，除了研究员有意大利人，10个实习生当中也有一半来自意大利。而且，不论是在英国的Chatham House，还是在加拿大的CIGI研究所，都可以看到意大利人作为全职工作者的活跃身影。

        很多观察者认为，意大利现在所面临的困难，和2008年金融危机有关。这个观点有些道理，在意大利出口市场当中，欧美市场占到三分之二比重，由于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这部分需求迅速转向萧条，导致意大利制造业面临问题。

        不过金融危机的冲击，只是造成了意大利制造业二度沉沦。金融危机之前，意大利制造业就出现了明显的颓势，早在2006年意大利的失业率就已经达到7.7%。2001年中国加入WTO，2006年越南加入WTO等等，一些新兴经济体参与到了经济全球化当中，意大利的制造业受到了显著冲击。2008年，中国制造业对欧盟的出口，就已是2003年的3倍多。而与此同时，意大利制造业在欧洲的市场份额却出现了收缩。

        可见，中国、越南等新兴经济体的出口增长，对全球价值链中的老牌制造业国家，尤其是意大利产生了重要的竞争性冲击。因此，早在金融危机之前，意大利制造业就已经出现了第一次沉沦，金融危机只是在此基础上的又一次打击。

        但是同时，我们也看到德国制造却继续健康成长，令人羡慕。那么问题又来了，意大利的制造业何以独自沉沦？一个直接的原因是，意大利制造业没有及时实现升级转型、成本控制也没有明显改进，因而较容易被中国、越南等国的出口所替代。

        那么意大利企业为什么不转型升级、政府为何不作为呢？其实企业家们都很努力，但是意大利企业有一个特点，都很小，甚至应该说是微小更恰当。2012年意大利的官方数据显示，意大利430多万家非农企业平均雇员为3.8人，其中95%以上的企业雇员少于四人。

        这可能是因为“小即是美”（small is beautiful）的理念根深蒂固。但是，这样家庭作坊式的微型企业，显然无法面对日新月益的国际竞争。因此意大利政府也很捉急，并且为此出台了一些政策，例如“对只有2-3个雇员的超小型企业、公司组成合作社经营，实行50%的税收减免待遇，以鼓励企业扩大规模”。结果，这种政策非但没有带来企业规模的扩大，反而使企业为了获得税收减免优惠而更不愿意扩张，从而进一步固化了微型企业为主的市场结构，与此同时，小微企业的合作社经营也并没有显著改善其竞争力。结果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外部竞争，这些微型企业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事后来看，在全球化迅速发展的背景下，从这种税收扶持、优惠政策出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意大利制造业将加速走向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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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学术民工”——本专栏由徐奇渊、李晓琴、杨盼盼倒班为您特供。专栏主要生产全球价值链的科普文章，也顺带打磨世界经济热点。希望用谈风月的心情谈谈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