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殉职华裔警探的四岁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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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南

编辑：江南

上周，纽约州议会一致通过了一项法案，为一名不到4岁的华裔小女孩能享受社会保障福利铺平了道路，提出法案的议员甚至说，这项法案是他们为这个小女孩量身定制的。

小女孩名叫安吉丽娜·刘（Angelina Liu，音译），是2014年12月在执勤中牺牲的纽约华裔警探刘文健（Wenjian Liu，音译）和其遗孀陈佩霞（Pei "Sanny" Xia Chen，音译）的女儿，出生于2017年7月——她的英雄父亲去世近三年以后。

刘文健去世后，陈佩霞几年都没有过过圣诞节，去年她为女儿装饰了圣诞树，并把丈夫的警帽挂在了树顶上，“就像他在看着我们”。

1. 量身定制的法案

小安吉丽娜刚开始蹒跚学步时，她的妈妈陈佩霞就开始为她寻求社会保障福利而奔走。

陈佩霞的丈夫刘文健警探与他的搭档拉斐尔·拉莫斯（Rafael Romos）一起，于2014年在布鲁克林执勤时，被凶徒伏击枪杀。此时，刘文健和陈佩霞结婚刚刚三个月。

陈佩霞在枪击案当晚请医生保存了丈夫的精子，后来通过体外受精怀孕，并在2017年7月生下了安吉丽娜。

但当陈佩霞去为安吉丽娜申请联邦社会保障福利时，她被拒绝了。因为联邦政府在提供财政援助时需要先确认这个孩子的身份，按照联邦法律规定，孩子必须是在其生父母死亡之前出生或受孕，才能自动获得福利。如果不符合这种情况，孩子就会被视为非婚生子女，社会安全局就会转向适用州法律来确定孩子的生物学地位。

而根据纽约州原有的遗产和继承法，小安吉丽娜不被认为是刘文健的“亲生”孩子，因为刘没有在两名证人在场的情况下提供使用其精子的书面同意，而且这样的声明也没有在他死后七个月内提交给法院。

安吉丽娜只满足了一个要求——她是在父亲去世后33个月内出生的。

州参议员安德鲁·古纳德斯（Andrew Gounardes）告诉记者：“由于死亡如此突然和意外，刘家没有机会满足法规中的任何其他要求。”

古纳德斯说：“像刘警探这样遭受可怕的意外损失的家庭，不应该因为过时的法律而无法得到属于他们的东西。”

“一方死亡后的辅助生殖技术现在是处理家庭悲剧的真正选择，这其中就包括了执行任务的第一反应者们。”

古纳德斯决意着手处理陈佩霞的问题，要从立法的层面上来确保小安吉丽娜获得她理应得到的福利支持。他开始和同事一起起草一项法案来纠正这种“法律过时”的情况，这项法案里提供一个推定，即只要父母中的另一方是死者的未亡配偶，那么死后受孕的孩子就是死者的遗传子女。

古纳德斯说：“允许刘警官的遗孀和孩子获得社会保障福利，是我们为纪念他的服务和他在2014年12月20日晚上做出的巨大牺牲所能做的最起码的事情。”

他说：“我们为安吉丽娜量身定制了这项法案，以确保她们能够顺利得到应得的支持。”

新法案被称为“安吉丽娜法”，由州众议员彼得·阿贝特（Peter Abbate）与参议员古纳德斯共同撰写，是对原有《遗产、权力和信托法》的修订，以确定安吉丽娜在法律上被视为刘文健的遗传子女，用于“继承或遗传”。该法案于2019年9月首次提出。

古纳德斯说，他还想起草另一项法案，以涵盖未来所有类似情况的家庭。

陈佩霞听到这个法案获得通过的消息后非常高兴，“我亡夫刘文健警探的遗志可以得到尊重了”。

“我非常感激，我丈夫刘文健和我的奇迹宝贝安吉丽娜·刘，能得到与所有其他因公殉职者子女一样的待遇。她将有一个更好的生活。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我对警探捐赠协会倡导这一历史性立法的最深切和最衷心的感谢，我特别感谢参议员古纳尔德斯孜孜不倦地推进和通过这一真正具有突破性的法律。”

“我们需要通过这项立法，不仅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所有希望抚养丈夫的孩子并拥有他们的亲人一直想要的家庭的殉职者遗孀。”

这项法案要成为法律，还需要最后一步——由州长安德鲁·科莫决定签署。

2. 第一位执勤时被枪杀的华裔警察

刘文健，纽约华裔警察，去世时警龄7年，出生于1982年，广东台山籍，12岁跟随父母移居美国，是家中独子，生前与妻子和父母居住在一起。

刘文健被认为是纽约市第一位在执勤时被枪杀的华裔警察。

2014年12月20日下午2时47分左右，32岁的刘文健和40岁的同事拉斐尔·拉莫斯身着制服，坐在位于贝德福-史蒂文森（Bedford-Stuyvesant）区桃金娘大道与汤普金斯大道(Myrtle and Tompkins Avenues )一处高大住宅区的巡逻车内。

28岁非裔男子伊斯马艾伊·布林斯利（Ismaaiyl Brinsley）突然出现在车旁，径直走到了副驾驶座的车窗前，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掏出一把银色半自动手枪，向两名警官发起近距离“行刑式”枪击。两人均被击中头部和身体上部数次。

枪手射击前没有发出任何警告，也没有挑衅，两位警官都没有机会拔出他们的武器。

布林斯利随后顺着街道逃逸，并跑到了附近一处地铁月台，在警方逼近后自杀身亡。警方在地铁站内找到了一支银色半自动手枪。

这场突然发生的残暴枪击，对两位警官绝望且以失败告终的最后抢救，警官们被鲜血浸红了的制服，还有对凶手的围捕、以及他最后的自杀，让圣诞前的周六里这个繁忙的十字路口，变成了沉重的灰色天空下混乱、恐怖的罪案现场。

官方表示，前科累累的布林斯利此前还有过抢劫、持有未登记枪械的案底，据信他在从巴尔的摩出发来到纽约之前，还开枪击伤了自己的前女友。官员们还说，他在社交媒体上晒出一张银色手枪的照片，并留言称“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发帖了”，还暗示自己计划要“干掉两个”警察。

巴尔的摩当局已经发出警告称布林斯利发出了上述威胁，但几乎就在纽约警方收到警告的同一时刻，发生了枪杀。

时任纽约市警察局长威廉·布拉顿（William Bratton）说：“今天，纽约两个最优秀的人被枪杀，没有警告，没有挑衅，很简单，他们是被谋杀的——针对的正是他们身上的警服，还有他们承担的保护这座城市的职责。”

时任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在事发当天发表声明，无条件谴责发生在纽约市针对警员的枪杀事件。他说，警官们每天冒着自己的生命安危来保护和帮助美国人，他们值得美国人的尊重和感恩；并向受害者家属表示同情。

2015年1月4日，刘文健的葬礼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班森贺（Bensonhurst）的万寿殡仪馆（Aievoli Funeral Home）按照中国的传统习俗举行。许多政界人士、数千名警员和民众出席了葬礼。刘文健的灵车由纽约警察沿街护送，棺材上盖着警察局的绿条星旗。市长白思豪致悼词。

葬礼上，刘文健的父亲刘伟堂哭泣着说：“今天是我一生中最悲伤的一天。我唯一的儿子已经离开了我。”

当天傍晚，刘文健的新婚妻子陈佩霞在刘父刘母的陪同下，向媒体作了简短的讲话，她泪流满面，几次都哽咽停顿，悲伤与痛楚难以自抑。她称刘文健为“我的英雄”。

陈佩霞后来说，那段日子里她每天都戴着他的警徽。

3. 奇迹宝贝的诞生

枪击案发生当天，当身中数枪的刘文健躺在布鲁克林的一家医院里时，有医生过来问陈佩霞，是否希望保留丈夫的精子，以便有一天她或许可以有机会孕育他的孩子。

“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一个家庭’，”陈回忆说。

陈佩霞与女儿安吉丽娜和玛丽莎·拉莫斯站在他们丈夫的照片旁边。

“我们约会了那么久，七年了，所以我们婚后一直在谈论要孩子，建立起一个家庭。”

于是，经过与医生的交谈，他们当即收集并保存了他的精子。

在平复了一段时间情绪后，陈就独自开始进行漫长而艰难的体外受精过程。

陈佩霞说，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丈夫来找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看起来像一个天使，他递给她一个婴儿，说：“这是一个女孩，一个小天使。”

“那个梦对我影响很大，”陈说，“非常平静，令人欣慰……我相信是上帝派他来找我。”

“我总觉得他还在我身边。”

10个月后，2017年7月20日，陈佩霞在医院里生下了这个小婴儿。

因为那个梦，陈佩霞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怀的是个女孩。她给婴儿起名为“天使”（Angel），给她看挂在病床前的爸爸的警察帽子。

陈佩霞说：“她真的是一个奇迹，一个来自上天的礼物”。

陈佩霞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安吉丽娜。

“孩子很可爱，在笑，她有很多头发，很黑的头发。”陈佩霞的朋友、也是殉职警察遗孀的Dziergowski说，婴儿的全名是Angelina Liu，重6磅13盎司，长19.5英寸。

安吉丽娜的出生对刘文健的父母来说尤其重要，他们在孙女出生几个小时后就去医院看她，非常激动地哭着抱着孩子。

“她和他长得一模一样，”陈佩霞说，每次看到女儿，她都会想起文健。

她说她的小女孩是“最好的治疗药物”。

“她给我们带来了生命。她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欢乐。每次公公婆婆来看孙女，我都能看到他们脸上的幸福。”

然而作为一个单亲妈妈，总是很困难的。“我试图扮演父亲和母亲两个角色。我尽量不在安吉丽娜面前表现得过于情绪化，因为她不明白。我只想让她看到快乐、爱，而不是悲伤。”

丈夫去世后，在朋友的建议下，陈佩霞还收养了一条黑色拉布拉多犬，她以丈夫的姓氏给他起名叫“刘”。她说这只狗为她提供了安全、保护、陪伴和无条件的爱。

陈佩霞还创办了“刘文健警探基金会”，旨在通过为殉职的应急响应人员的家人提供治疗犬，以帮助他们缓解失去亲人的悲痛。

“我想帮助其他家庭，让他们也拥有同样的康复过程，”她说。

2020年4月，纽约市疫情水深火热，防护物资紧缺，纽约警局有数百人感染。陈佩霞的“刘文健警探基金会”迅速找到渠道购买了一批口罩，还从布鲁克林当地的居民和小企业主那里收集了很多捐赠品，然后送到了刘文健生前工作的分局。

“我是多么爱他们，”陈佩霞说。“他们的工作是保证我们的安全，所以我们也想做一些事情来保证他们的安全。

原标题：《特写 | 为了一个殉职华裔警探的四岁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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