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阅读·海上志怪】羊年别惹羊

        在1949年之后的反封建迷信大潮中，曾经出版过一本风靡一时的小册子《不怕鬼的故事》。书中第一篇就是“宋定伯捉鬼”，宋定伯不仅没有被鬼捉弄，反而将其变成羊在集市上卖掉。有位胆大的哥们，听说此事后，每天晚上如守株待兔般待坟地，希望能一天抓一只羊，可惜总也碰不上。后来他改变策略，装成醉鬼倒在坟地，鬼还是不上钩。纪晓岚总结说，鬼也是欺软怕硬的，这哥们胸中有浩然之气，足以震慑鬼魂，反而一只也抓不到（《阅微草堂笔记》卷八）。说起来，此人还是过于莽撞，毕竟抓鬼也是需要技巧的。同样在清代，有人就成功地诱捕多只野鬼，变成鸡鸭牛羊之类拿到集市去卖，因为他姓田，人们就叫他“田卖鬼”（《耳食录》卷九）。

        至于鬼为什么会变成羊，《搜神记》里并未说明。不过，在《子不语》中介绍的一个说法，倒是勉强可以解释。据说，人死之后魂魄游荡，如果沾着水，就会有羊膻味。而且江河湖泊中淤泥甚多，溺死鬼的魂魄浸渍其间，羊膻味七天后就会散发出来。所以船家航行时如果闻到羊膻味，多半是溺死鬼在周围游荡。当然，破解的方法也有，爱好者可以在《子不语》卷九中自行检索。

        在六畜之中，羊的地位并不高。古人祭祀，牛羊猪三牲齐全称为“太牢”，缺了牛就只能称为“少牢”。但其实最具神秘色彩的偏偏就是羊。《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季桓子在自家大院里打井，挖到一个陶罐，里面有一只活羊。派人去请教孔子，并且留了一手，假说挖出的陶罐里有条狗。孔子说：“木水火土中都会产生精怪，这不稀奇。不过您不用忽悠我，土里出的怪只能是羊。”总之，当家里养的羊出现直立行走、跳舞等怪象时，古人往往会认为是不祥之兆。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子不语》记载的一则濒死体验故事中，羊成为重要的背景板。据这位死而复生的病人描述：自己初死之时，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可以随意游荡。所到之处，天色昏黄，飞沙茫茫，以往传说中阴间热闹的景象都没看到。等到天色渐亮，来到一条大河边，河中赫然有三个牧羊人，羊群个个肥大如马。此人正想向牧羊人问路，牧羊人一拳将其打落水中，他因此神奇地复活。

        依照轮回的规则，人转世为六畜的情况比比皆是，不过人转成牛、猪、马等，大都比较老实，唯有转成羊就不安分。康熙五十九年，山东巡抚李树德做寿，属下的官员纷纷携羊、酒来祝寿。李巡抚请来戏班子连日演戏，大宴宾客。有位张先生喝醉了准备回房睡觉，听到帐子里传来阵阵淫声艳语，以为是自己某位同事看中了哪个伶官，正在大行好事。揭开帐子一看，竟然是两只白羊在那里行周公之礼。张先生遍告同人，来观赏这对白昼宣淫的宝货。没想到，张先生顷刻之间就昏迷倒地，嘴里念念有词：“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和夫君谢郎前世定下的姻缘，隔了470年才有机会一聚，谈何容易？好事被你惊散，今天定不饶你。”巡抚闻讯赶来，笑着劝慰说：“谢家娘子，何必呢？我今天生日，本来就打算行善积德，把下属送来的几百只羊全部放生，你们以后欢聚的机会多着呢，你看何如？”话音未落，张先生立刻恢复知觉，一跃而起（《子不语》卷五）。

        羊更神奇之处是擅长摄心术。南宋福州有一户屠夫，专以杀羊为业。不过屠户之子却不肯子承父业，每日只在街上厮混。父母劝诫说，将来总要学门手艺养活自己的，你整天在外面浪荡怎么行。孩子说，我每天见你们杀羊，早就看熟了，“要杀便能．何以学为”？父亲说好啊，给他一把刀，和一只羊关在屋子里。这孩子从早上到中午，一直与羊对视着，默默无语。老爹在外面看得心焦，那孩子忽然站起来，操刀指着羊说：“我今天要是杀了你，结下了无穷的梁子，冤冤相报何时了？”说完“挥刀自断其喉”，父母再闯进去救，已经来不及了（《夷坚丙志》卷十三“福州屠家儿”）。还记得《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里关于《九阴真经》记载的绝学摄心术吗？黄蓉与丐帮彭长老、杨过与达尔巴都曾使用过。也是在南宋时期吧！

        羊年别惹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