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图|“既能、又能，还能”是中国能源革命的不可能三角

【写在前面】

        随着能源消费总量不断攀升，传统能源供应模式难以为继。能源体系必须进行综合性大变革方能更好地服务于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大局。习近平总书记为此提出了能源革命的方略，要求在能源消费、供给、技术和体制等方面采取革命性措施，取得突破，以使能源更好地服务于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大局。现阶段中国能源生产消费、环境、经济之间的矛盾突出，中国的能源革命因此更具艰难性。中国人民大学郑新业教授从能源供需、能源价格、能源与环境污染、能源安全等方面入手，对能源革命的目标及其冲突进行了探讨，认为中国能源革命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不可能三角”。

        以下为郑新业教授所写的《中国能源革命的缘起、目标与实现路径》报告，经其本人授权发布。文章详细阐述了中国能源革命中的“既先生”，以及各方利益互相博弈中，中国能源革命的“不可能三角”。

        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在主要发达国家能源消费绝对总量和相对比重都趋于下降的情况下，中国的能源需求及比重却在不断增加，并越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能源消费大国。这导致了我国的能源供给压力持续增加。由于我国“富煤贫油少气”能源禀赋限制，能源供应能力有限，无法满足日益增加的能源需求，使得能源市场的供需缺口不断拉大，并且没有表现出逆转的迹象。

        当前能源领域主要存在以下几个问题，分别为需求过于旺盛、供给持续不足、能源负外部性、经济结构较重、能源价格扭曲以及能源安全备受威胁等。为推动能源消费、能源供给、能源技术和能源制度四方面革命，我们认为，能源革命的目标应该由确保能源供给、治理环境污染、调整经济结构、应对价格冲击、保障能源安全五个维度构成。另外，讨论能源问题，要有效率的角度，还得有公平上的考量，因此欠发达地区的发展权问题也是能源政策需要考虑的因素之一。

能源革命的“不可能三角”

        能源革命的决策者处于相当困难的境地。既要让市场起作用，又要在市场失灵部分让政策发挥作用的同时，防止政策失灵。在确保能源供给的前提下，我们能否有一个“既能、又能，还能”的打破“不可能三角”，兼顾各种目标的改革方案？若没有，政策目标的优先序为何？完成这些改革需要的配套措施有哪些？改革的红利如何分配？改革的损失如何弥补？有无配套措施把改革红利和改革成本挂钩，以降低改革的阻力？

        我们单看每个维度的改革，实现起来并不是十分困难。例如：

        第一，确保能源供给，满足企业和居民日益增长的能源需求，尽管不容易但可以做到，即加大能源开发力度和能源进口强度。

        第二，治理环境污染，通过调整能源需求结构，减少煤炭使用；还可以通过能源的清洁利用，例如使用脱硫脱硝和二氧化碳捕捉等技术，来降低二氧化硫等本地污染物和二氧化碳的排放。

        第三，调整经济结构，可以降低第二产业的比重，淘汰高耗能、高污染产业，同时鼓励第三产业的发展。

        第四，降低价格对企业和居民的冲击，由于当前的新能源无法满足巨大的新增能源需求，煤炭将仍然是满足我国日益增长能源需求的主力军，因此办法就是尽量使用低成本的煤炭和技术，不额外投资减少污染所需要的设备和技术，并通过发电市场的充分竞争和政府对自然垄断部分的严格管制，来确保电力价格反映其生产成本。

        第五，保障能源安全，可通过加强国际合作，规避可能面临的政治风险保障能源供应；另外通过加强能源利用技术的提高，尤其是保障能源基础设施的稳固，保障人类及生态安全。

        五个维度中的两点同时实现也并不难，例如确保“能源供给”和“能源安全”同时实现是很容易的，办法之一就是使用那些成本较高，但污染较少的新能源，辅之以使用脱硫脱硝技术和二氧化碳减排措施的火电。类似的，“治理污染结构”和“应对价格冲击”也是可以兼顾的，办法是只使用清洁且成本低的能源。“保证能源供给”和“应对价格冲击”同时实现就更容易了，通过发展成本低的火电就很容易做到。

        问题的关键在于，若想同时实现上述五个目标是相当困难，几乎是做不到的，很难找到一种能源结构和体制来确保“既有能源用，又没有污染，价格还便宜”这三个目标能够同时实现，因而我们说存在某种程度上的“不可能三角”。

能源革命的目标顺序

        在对能源目标进行评估时，必须要按轻重缓急对上述五个维度进行顺序评估，然后才能讨论改革方案是否能够解决问题。

        首先，确保能源供给应居于第一要位。由于能源乃一国发展之根本，安全之大忌。在中国“富煤贫油少气”的能源禀赋，以及核能、风能和太阳能发展能力不足的情况下，保障能源供给，无论是对经济的高效运行还是人民生活质量的改善，都将是了不起的成就。

        其次，治理环境污染应该受到足够的重视。伴随着能源消费的持续增加，我国能源领域所造成的污染排放问题也愈发严重。尤其是近年来，在国际上，气候变暖和能源领域的生态价值受到广泛关注；在国内，酸雨、雾霾等极端气候也已经给人民的生命健康带来了极大的威胁。因此，能源的清洁利用不仅是顺应全球低碳化的潮流大势，而且是保障人民生命健康的重要途径。

        再者，能源结构的转变需要辅以经济结构转型。我国近三十年来粗放式的经济增长不仅导致了能源消费结构的固化，而且导致了能源资源的浪费和低效利用。因此，优化经济结构的有效方案需要进行逆向推理，即可以通过能源的清洁、高效利用来促进经济结构转型，从而保证经济的持续高效运行。

        另外，能源价格对企业和居民的冲击也不能忽视。有效的能源价格一方面能够准确反映市场供求关，保证企业的生产和消费，促进资源的有效配置；另一方面在反映资源稀缺情况、确保资源有效利用的同时，一定要兼顾居民对价格的可接受性，保障社会的公平性与可持续性。这里特别指出的是，在评估能源价格高低时，价格本身的国际比较和占家庭消费比重的高低没有太大意义。由于各个国家资源禀赋不一样，富裕的国家可能价格不高，穷的国家可能由于成本高而被迫支付较高的价格。因此评价能源价格的高低需要看其是否反映了生产过程的全部成本。

        最后，我们不能忽视能源安全问题。在国际政治经济形势日益复杂的情况下，能源供应是否安全关乎到我国经济能否畅通平稳运行。此外，能源利用安全问题也是涉及到我国社会能否持续进步的重要因素。

        基于上述标准和分析，改革的目标是确保能源供给的同时，首要解决污染问题，然后才是价格水平高低。笔者认为能源革命目标的先后顺序依次为：确保能源供给、治理环境污染、调整经济结构、应对价格冲击、保障能源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