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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台风改变的世界:加勒比海由盛转衰,巴基斯坦东西分裂
哥伦布早年航行到美洲时,曾听本地人说过超强的风暴。那里的人把它尊称为“Huracán”,即风神。但直到第四次航行,哥伦布才亲眼见到风神的真面目——三十多条船,连同船上要觐献国王的财宝,在风暴中通通沉入海底。哥伦布不禁哀叹:“我们只剩下死亡了。”
然而哥伦布当年遭遇的,并非“风神”,而是热带气旋。热带气旋是一种全球性的天气现象。西太平洋的亚洲人称之为台风,大西洋岸的美洲人则称它为飓风。这种天气猛兽带着屠城灭国的威力,在亚洲和美洲的海岸神出鬼没,留下一部充满死亡气息的破坏史。
来自热带的风
热带气旋形成于热带温暖的洋面上。空气绕着低压中心旋转上升,直到对流层顶端。这些空气大多沿着对流层顶流出气旋区域,只有一小部分在气旋中心下沉,形成一个晴朗平静的风眼。风眼四周是空气上升运动最强烈的地方。上升的空气中,水汽遇冷凝结,形成厚厚的云墙。云雨带沿着螺旋线向四周扩张,可以一直延伸到五六百公里之外。
台风结构热带气旋通常都伴随着强风。由于热带气旋的复杂机制,预报热带气旋的强度一直是气象员的噩梦。而其路径就更难预报了。
总的来说,热带气旋会沿着周围的风向移动,而且在地球自转的作用下向西北 (北半球)或西南(南半球)偏旋,并逐渐向中纬度地区进犯。但热带气旋本身又会改变周围风场,让它的移动路径变得捉摸不定。有时,西北向移动的台风会突然来一个90度大转向,向东北逼进,地上的人们,就只能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蒙古铁骑为何无法占领日本
从古至今,热带气旋都是海军的噩梦。
1274年,大元皇帝忽必烈刚刚夺取了襄阳,南宋门户登时大开,再也难以阻挡蒙古人的铁骑。忽必烈坐在大都新落成的宫阙中,享受着万国来朝的威风。然而忽必烈派往东方日本的信使却遭到冷遇,不降则杀,这是蒙古人的传统,哪怕是海外的日本列岛。
当时,忽必烈的水军在襄阳之战中锻炼成熟,附庸的高丽国既熟悉海船建造,也知晓对马海峡的水路。于是,蒙古人、汉人和高丽人组成了4万人的联合部队,准备踏平张狂的岛国。
大军在福冈附近的海湾顺利登陆,日本武士被蒙古骑兵冲得七零八散,无法建立任何有效的防御。到了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雨。冲杀了一天的蒙古骑兵撤回船上,等着明日再战。一夜风雨中,日本武士们就战战兢兢地躲在城堡里,等待毁灭的降临。
但第二天早上,前往海滩的日本探子看到的是飘满海面的木屑和尸体。原来昨夜台风经过海湾,蒙古船被风浪推动,撞上岸边悬崖。蒙古军队瞬间损失13,000余人,大多是掉入海中溺死。
五年后,蒙古卷土重来,纠集了两支大军,总数达到14万。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大军在台风季之前出发。但由于航程延误,两军会面时已是六月。早有准备的日本人在工事后面支撑了六周,直到台风又一次来袭。持续了一两天的台风摧毁了蒙古人的大部分船只,侵日计划再次破产。台风两次拯救日本,被日本人尊为“神风”。
可笑的是,摄于“神风”的威力,蒙古人再没敢出征日本,日本人却一直在戒备可能的蒙古入侵,这就是镰仓幕府沿着海岸建立起大量防御工事的原因。然而巨大的花销最终导致幕府财政崩溃,拉开了日本战国的序幕。
美国第三舰队的噩梦
蒙古的船只难以抵御台风,现代舰队也好不到哪里去。
1944年12月,二战临近尾声。美军第三舰队准备进攻菲律宾的主岛吕宋岛。带队的是美国海军上将——外号“蛮牛”的哈尔西。他收到夏威夷发来的一封含混不清的电报:一个热带风暴正在形成,并有可能向西北方向移动。
随船的气象学家推测热带风暴并不强,但新泽西号旗舰上的气压计却显示骤降,船上的雷达直接在屏幕上显示了一个台风眼。然而,第三舰队的雷达员们只顾着提防可能出现的神风特攻队,把屏幕上的云雨当作烦人的干扰。更何况,那时雷达还是刚使用的新科技,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它能监测气象。直到阴雨密布,风浪翻滚,哈尔西才醒悟:一场强台风包围了舰队。
已经没有时间躲避,只能各自求生。军舰像脆弱的秧苗,被吹得东倒西歪。20米高的风浪像一座座山丘,向舰船压来。舰船摇晃的角度超过70度。油料泄漏,四处起火。海水灌入船舱,浇灭引擎,也让通讯设备失灵。浓烟弥漫船舱,让船员几乎窒息,就算逃出船舱,每小时100多公里的强风也能直接把人吹下海。最终,三艘驱逐舰沉入海底,搭载的831名船员中只有74人艰难生还。这场台风造成的损失超过了很多常规的军事行动,第三舰队由此失去了战斗能力,不得不暂时撤退。
当然“神风”最后没能挽救日本人。一年后,在哈尔西上将的新旗舰密苏里号上,日本在二战投降书上签字。
飓风改变加勒比海殖民地的命运
热带气旋也肆无忌惮地拨动着城市兴废的轮盘。
1780年,北美殖民地正与宗主国英国激战。这场独立战争将塑造出一个独立自由的美利坚。当然,身处战火的北美民众并不明白这场事业的伟大。当时,英国海军的封锁让商品出口变得困难,北美经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与此同时,加勒比海的经济却一片繁荣。加勒比海岛地区的气候适合甘蔗种植,从非洲运来的黑奴为甘蔗园提供了便宜的劳力,西班牙人、英国人和法国人争相把蔗糖运回欧洲,赚取丰厚的利润。在蔗糖经济的刺激下,海岛聚集着航海家、商人和奴隶贩子,人手一杯朗姆酒,幸灾乐祸地谈论着北美的战事。
就在这和平的氛围中,飓风到来了。温暖的加勒比海素来是飓风的温床,岛民们早已习惯。每当飓风来临,船只都会归港。人们封好门窗,躲在屋子里等飓风过境。但十月接连发生了三场飓风,强度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第一场飓风卷起六米高的风暴潮,冲上牙买加海岸,破坏了岛上大部分建筑和甘蔗田。仅仅一周之后,第二场飓风造访加勒比海,扫过人口密集的海地、多米尼加和波多黎各,带走了22,000余条人命。月底的第三场飓风沿着偏西的路径移动,早前幸免的西加勒比海地区最终沦陷。
结果,加勒比海的甘蔗经济几乎被完全摧毁,驻扎在加勒比海的英国海军同样损失惨重,再难以完成封锁北美海岸线的任务。加勒比的欧洲人焦急地寻找返航船,想要逃离危险之地。于是整个加勒比地区的人口骤降,再难以恢复元气。
更要命的是,幸存者讲述飓风中的可怕经历,通过报纸造成了强大的影响,加勒比海从此成为危险的代名词。原本计划移民的欧洲人大都改道前往北美。1780年的飓风,就这样决定了加勒比海殖民地的命运。
气象局误判:一座城市就此衰败
到了1900年,飓风再次决定了美国两座城市的命运。当年八月,加尔维斯敦城与休斯顿城正在竞争德州领头羊的地位,加勒比海上的飓风向西北方向移动,靠近加尔维斯敦。人为的误判让这场飓风演变成大灾难。
当地人自信地认为,建在浅滩上的加尔维斯敦不会受到飓风影响。而联邦气象局也给了当地人另一颗定心丸,气象局的官员认为这场飓风将在数千公里外的东海岸登陆,所以迟迟没有给加尔维斯敦发出警报。直到飓风要登陆时,气象局长依然在犹豫,担心飓风警报会影响本地的商业。
讽刺的是,海水温暖的浅滩正好补充了飓风的能量。在加尔维斯敦登陆的飓风忽然增强,时速达到每小时100多公里。飓风的低压中心吸高了海面,海风进一步鼓起巨大的海浪。潮水涌入城市,冲毁了木制房屋。全城人泡在五六米深的水里,抓住水上的木板艰难求生。潮水退去时,全城的3600座建筑已经成为平地。许多尸体泡在水中,早已腐烂,只能尽快焚烧。
由于通讯系统瘫痪,幸存者只能步行到休斯顿求助。休斯顿人听说加尔维斯敦死了500人,总觉得这个数字太过夸张。结果他们赶到加尔维斯敦清点尸体的时候,才发现死亡人数至少超过8000。
加尔维斯敦从此在经济上再难与休斯顿争锋,变为墨西哥湾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城。
飓风过后的加尔维斯敦多米诺骨牌效应:巴基斯坦闹分裂
蝴蝶的振翅可以引起一场风暴,这风暴足以给世界政治带来多米诺骨牌式的影响。
热带气旋给巴基斯坦带来过巨大的政治动荡。1947年,英国撤出印度。英国人按照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的区分,把原来的统治区域分为印度和巴基斯坦两个部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英国硬塞给巴基斯坦东西两块分离的土地,西巴基斯坦位于印度河流域,东巴基斯坦则包括恒河的下游。这样的领土设计让印、巴双方都受罪,印度陷入巴基斯坦的东西包夹,每天提心吊胆。巴基斯坦的总理打飞的往返自己的两块国土不说,还要应对东西巴基斯坦越来越浓厚的对立情绪。
1970年,东西巴基斯坦的对立达到顶峰。西巴基斯坦的军政府与东巴基斯坦的分离主义政党纠缠不休。此时,一个热带气旋在印度洋面上形成,并北移到孟加拉湾。热带气旋登陆东巴基斯坦时,风速达到了200多公里。风浪与潮汐叠加,冲向地势平坦的恒河三角洲。东巴基斯坦四分之一的国土被海水淹没,被淹没的土地同时也是重要的农业区,人口相当密集,因此遇难人数在30万到50万之间,是历史上最严重的自然灾难之一。气旋过后,东巴基斯坦的农耕、养殖和渔业损失殆尽,灾民只能靠救济粮度日。残骸和动物尸体长时间泡在水中,随时可能演变成大瘟疫。
与反应迅速的国际援助相比,西巴基斯坦的中央政府几乎什么也没做。中央政府迟缓的动作遭到东巴基斯坦政党的猛烈批评,灾难激起民众的愤慨。在下一个月的大选中,东巴基斯坦政党赢得全面性的胜利。当军政府再次阻挠东巴基斯坦出身的总理上任时,一场战争爆发了。
被东西巴基斯坦长期威胁的印度立即把握到机会,出兵支持东巴基斯坦的民兵,打败了西巴基斯坦的武装。气旋过后的四个月,东巴基斯坦宣布脱离巴基斯坦,成为独立的孟加拉国,南亚的政治格局登时大变。灾后重建持续了十年,孟加拉人民才逐渐从风灾的阴影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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