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赴俄种地的风险

        俄罗斯总统普京1月26日对一项中国人可能很感兴趣的土地改革计划总体上表示支持。该计划的主要内容是，俄当局将在远东地区无偿给每一位当地居民发送1公顷土地，条件是接收者必须为俄罗斯籍的公民。普京称，中国人、日本人早就建议开发这些土地，生产的农产品不仅能供应俄罗斯，还可以向世界其他国家出口。

        俄远东地区约占全国人口的5%，却拥有全国36%的土地，大量土地处于荒芜状态。2011年的数据显示，仅黑龙江东宁县人就在俄罗斯协议承租土地约320万亩，俄罗斯是目前中国人赴海外农业开发的最大目标国。

        邻国无限丰富的土地资源，给陷于“土地红线”焦虑的中国人带来无限的财富想象空间。事实上，过去二十多年来，的确有不少中国商人在俄发财致富。但高收益背后是高风险，过去若干年，他们遭遇的风险对后来者是个必要提醒。

        2004年2月10日-12日，俄警方以华商货物“没有出关单和报关单”，“货物的来路不明”，属“走私品”为由，拉走300多个集装箱、价值两三亿人民币的货物。知情人透露，2001年、2002年因为“灰色清关”问题，中国商人的损失每年都有几亿到十几亿人民币。

        2007年是此前十年来俄方没有在年底对中国输俄商品进行大规模罚没和查抄的唯一年份。不过根据俄罗斯新规定，从这一年4月1日起，将不再允许任何外国人在俄零售市场经营。很多中国商人被迫甩货回国，甩货价大体相当于平常价格的五分之一至十分之一，甚至低于在中国的价格。

        在中国使馆努力下，中国商贩们最终可通过雇佣俄罗斯本地人从事销售、自己退居后方的办法继续在俄罗斯市场上生存。俄罗斯政府的禁令下达后，物价大涨，老百姓叫苦连天。莫斯科市长推迟了关闭大市场的禁令。

        2008年9月11日，俄罗斯有关当局以整顿市场、打击“灰色清关”的名义，查扣了总计7000个集装箱、价值20亿美元的所谓中国“走私”商品，数月之后，俄罗斯政府宣布将集中销毁这批商品。

        何谓“灰色通关”？即发货人在中国发货、交钱，收货人在俄收货，其余中间环节，包括运输、通关、商检等通通由一些清关公司解决，清关公司在货物通关后，通常不给货主出具正式的海关报关单和税单。知情人称，“清关公司的背景都很复杂，有些是腐败官员参与，有些是黑社会参与。”

        中国商品为何不走正规渠道入境？一位俄罗斯清关公司中国区负责人解释称：“按正常海关途径走，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而且运输时间很长，有的半年才能到达俄罗斯。”

        无法可依、有法不依的营商环境所造成的损失还只是一个方面，诚信缺失则让人扼腕。其中一个典型例子是，2003年底，浙江商人傅建中花费150万美元，取得哈巴罗夫斯克木兴林业有限公司100%股权，并拥有木兴公司所属24.7万公顷林场49年经营权。傅建中称，此后3年，他投资1亿多元修建了配套设施，购买生产工具。从2006年起，国际原木价格急剧上升，短短3年时间，其森林资产整体估值已经从70亿元飙升至2006年的150亿元。

        2007年3月7日，一名受雇于另一家运输公司的货车司机的护照被俄交警发现系木兴林场办理。根据俄罗斯法规，木兴林场的司机为别家林场运输木材，属盗采盗伐行为，该司机当即被俄交警扣留。傅建中称，后来俄方查明，该司机的真实身份其实并非木兴公司员工，甚至跟木兴公司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随后，俄方税务局进驻木兴林场进行查税，并以欠税为由要求木兴公司破产，然而木兴公司当时欠税仅为5.8万美元，显然并未达到资不抵债需要破产的境地。

        2007年3月29日，在事先无任何书面通知情况下，当地检察院以涉嫌盗采盗伐为由，查封了木兴公司全部资产。6月4日，以木兴林场未及时缴纳税收为名，当地检察院正式启动破产、资产拍卖等程序。

        事后傅建中通过关系获悉，木兴公司还没“被破产”，当地政府就已经将木兴林场以1600万卢布(约人民币328万元)的超低价格卖给了俄罗斯远东林业集团。傅建中称，“检察院、税务局、法院齐上阵，说穿了就是眼红我们通过林业赚到了钱!他们想把资源握在自己手上，就找机会出面赶走我们!”

        一直到2013年初，傅建中还在为此事维权。他沉痛地表示，“以前我在看待境外投资的时候，首先是看项目，该项目能不能赚钱，有没有商业前景；以后，我会首先去关注当地的政策环境和商业环境。”

        有论者认为，沙俄曾从中国掠取15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因此俄罗斯当局的一些官员对大量中国人进入俄境怀有戒心和不安。从民族心理上看，俄罗斯这个民族的一些人有着极强的排外心理。从政治体制上看，目前的俄国既不是一个完全法治的国家，也不是一个完全处于无政府主义状态的国家。确切地说，是一个由苏联解体后处于无政府状态逐步走向法治化的、正在转型的国家。

        上述特点决定了这个国家大量存在无法可依和有法不依现象，警察、海关、税务等部门的一些执法人员违法乱纪、披着合法的外衣，干着非法的勾当。他们中的腐败分子与黑社会相勾结，有计划、有组织地、经常地、肆无忌惮地欺负、敲诈中国人。

        在这种背景下，赴俄种地诚然是个不错的商机，但高收益伴随高风险，比如可预见的是，中国农民的一些耕作习惯随时可能被当成“把柄”，有志于此的中国人务必清醒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