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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胡适︱胡思杜为何没有随父南下

张书克
2015-02-09 09:20
来源:澎湃新闻
私家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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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全家福(后排右起:胡思杜、胡适、胡祖望。前排:夫人江冬秀。)

        1948年12月15日,胡适乘飞机离开北平。因为走的匆忙,离开时胡适只带了极少量的书籍。他的大部分图书和资料,都留在了北平。和这些书籍、个人资料一起留下来的,还有他的小儿子胡思杜。

        胡适在日记里对此有简短的记录:

        “昨晚11点多钟,傅宜生将军自己打电话来,说总统有电话,要我南飞,飞机今早8点可到。我在电话上告诉他不能同他留守北平的歉意,他很能谅解。

        “今天上午8点到勤政殿,但总部劝我们等待消息,直到下午2点才起程,3点多到南苑机场,有两机,分载25人。我们的飞机直飞南京,晚6点半到,有许多朋友来接。

        “儿子思杜留在北平,没有同行。”

        (《胡适日记全集》第8册,第372页)

        对于胡思杜留下的原因,后人有很多猜测。一般认为,胡思杜思想左倾、向往光明,不满意胡适的政治态度,因而不愿意离开。(可参见石原皋:《闲话胡适》,安徽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54页)这种归因于政治倾向的说法当然是一种简单化的说法。历史事实本身要复杂得多。因而,胡思杜留下的原因可能并不是简单的一个,而是多个。而且,政治上的考虑未必是最重要的原因。

        2007年5月,耿云志先生在台北访问期间,看到胡思杜1949年写给父母的信件。写给江冬秀的信没有具体的日期;写给胡适的信则明确记为1月7日。大体上可以断定,这两封信写于同一天,即1949年1月7日,也就是胡适夫妇离开北平后的第23天。当时,胡思杜留在北平,而胡适夫妇则在江南地区。

        胡思杜写给江冬秀的信主要是谈家务,谈家中财产的处置情况。值得注意的是,其中这样说道:“由空军大队带上的两只箱子,不知收到没有?钥匙因为他们不肯带,已交给钱大姐带京。”“父亲的大衣、西服、睡衣、衬衫等(已选择有用者寄京)。”“下余3000元托姐夫带给你们。”可见当时南北之间尚未完全断绝交通。

        写给胡适的信相对简短,不过也很重要。其中说:“你的书已装箱,共玖拾捌箱。惟在装箱时,军士要强住我们的房屋有三四起,恐慌之下,未曾写目录,很是抱憾。中古哲学史稿及日记,已由钱思亮先生带京,《水经注》书及稿本共装三箱,如要运京,请写信。”“毛先生和王有三先生已将我调到北大图书馆,帮忙给你的书编目。候编完之后,再将书目寄给你。”

胡适晚年热衷于《水经注》考证。

        据此,耿先生推断,胡思杜之所以留下,可能也有留守北平,处理家中事务、照顾家中财产的原因。(以上内容参见耿云志:《跋胡思杜写给父母亲的信》,载《胡适研究通讯》2008年第2期)我认为,这一推断可能更符合人之常情。事实上,我们仅从政治观念上推测历史人物的行为动机过于简单化了。以常理来说,人的行为总有非常个人化的考虑,不像外人想的那么简单。胡适父子分别时,大概认为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没有预料到后来形势发展的严峻。可见,历史中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处身的时局将会如何发展,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是怎样。

        离开北平后,胡适在南方流浪了几个月,之后渡海去了美国。而胡思杜则留在北平,整理胡适的藏书,给藏书编目。胡适在南方时,父子之间还能互通消息。胡思杜按照胡适的要求,把部分书籍托人带给、甚至可能通过邮局寄给胡适。因而,有一些书籍,比如《章实斋先生年谱》、《中国哲学史大纲卷上》、《东潜文稿二卷》、《于文襄手札一卷》、《中国哲学史大纲卷中中古哲学史》等,本来应该留在北大图书馆,结果却出现在台北胡适纪念馆里。对于这些藏书,《胡适藏书目录》的编者认为是胡适携离北平的,我倒倾向于认为,是胡思杜托人带给或者寄给胡适的。这些书籍包上包裹,打上印戳,从中国北方到了中国南方,从太平洋此岸到了太平洋彼岸,最后又从太平洋彼岸回到了台湾岛上。

        《全校水经注四十卷》(光绪十四年薛福成校刊本)的聚散离合颇值得一提。这套书共有12册,胡适离开北平时,只带走了第2至11册。当时北京大学在举行50周年校庆,第1册和第12册正在参加学术展览。胡适离开北平当天,曾托人到展览会场取回这两册《水经注》以及他的日记。但因为中途受阻,受托的人未能及时赶到南苑机场。此后胡适多次想办法索回这两册书,未果。比如,1955年7月4日,人在美国的胡适动念,想给在大陆的王重民写一封信,让王重民把这两册书寄给他;如果书在胡思杜那里,可以由胡思杜直接寄给他。胡适想让丁关淑庄把该信转寄给丁声树,由丁声树转交王重民,但后来似乎没有下文。(参见《胡适日记全集》第九册,第156页。丁关淑庄似是丁声树的儿媳?)

        这两册《水经注》后来就留在胡思杜那里。胡思杜知道它们的珍贵,就亲手誊录了一篇。1949年6月27日,过录完毕,胡思杜用红笔注记:“民卅八 六月廿七日胡思杜过录一遍。”

        2005年,台湾的陈以爱教授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古籍特藏部访问时,见到胡思杜过录的《全校水经注四十卷》第1册和第12册。征得该部的同意,陈教授拍摄了这两册的书页,带回台北胡适纪念馆,让分散两地的《全校水经注四十卷》在一定程度上团聚了。就好像是分别多年的胡适、胡思杜父子在一定程度上团聚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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