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强人洪森当政30年：我犯了一些错，但请平衡我的对错

        “我要感谢那些说我坏话的人，我也要感谢那些说我好话的人，我感谢他们。”今年1月14日是柬埔寨首相洪森执政30周年的日子，这也让他成为亚洲执政时间最长的政治家。作为后红色高棉时代柬埔寨的开创者，赞扬与争议从未远离这位戎马半生的政治强人。30年间，他曾以残酷的手段打击敢于挑战他执政地位的政敌们，又一次一次将他们赦免，甚至与他们进行合作。30年间，柬埔寨依然是全世界最贫困的国家之一，但就连一向持批评态度的西方媒体也不得不承认，该国的经济与基础设施建设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人权组织与反对派不断批评他的独裁与专制，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为这个饱受战乱的国家带来了稳定与和平。

        14日，在庆祝该国最长的横跨湄公河2200米大桥完工仪式上，洪森总结了自己的从政经历。“如果洪森不愿意进入虎穴，我们怎么能抓到老虎呢？”洪森说，只有他敢于应对红色高棉，并把和平带到柬埔寨。

斗争30年

        这位62岁的政治家30年都处于柬埔寨权力的顶峰，戎马半生，也被外界认为富可敌国。洪森的权力史，也是柬埔寨由战争到和平，由殖民到独立的历史。

        1952年，洪森出生于柬埔寨磅湛省的一个农民家庭，1970年，18岁的洪森辍学从戎，加入红色高棉（柬埔寨共产党）的游击队，历任连长、营长、团长。1975年红色高棉攻占金边，开始了4年极具争议统治。在多次大清洗中，许多红色高棉的领导人遭到杀害，这使洪森对这一政权感到绝望。1977年6月，洪森与柬共东部大区第二十区党委书记谢辛、省委书记韩桑林等地区领导人越境投靠越南，并迅即成为反对红色高棉的重要领袖。在越南人民军第七军区的帮助下，由洪森为指挥员的125团于1978年5月12日在越南同奈省锦美县龙交乡正式成立。

        1979年1月7日，越军攻入金边，推翻了红色高棉政权。次日柬埔寨人民共和国革命委员会宣布成立，韩桑林为该委员会主席，洪森为委员会副主席兼外交部长，成为了当时柬埔寨事实上的最高领导人。然而，这也并非毫无争议，支持者们认为洪森是推翻红色高棉的英雄，而反对者则将他比作带领越军入侵柬埔寨的马前卒。后来成为洪森政治上长期对手的柬埔寨王子诺罗敦·拉那烈就曾把洪森称为“越南的独眼仆人（洪森在1975年4月16日的一次战斗中失去左眼，因此需要配戴假眼代替）”。

        1985年，年仅33岁的洪森被推举为柬埔寨总理兼外交部长，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年轻的政府总理。然而，由于其时依然处于越南的占领之下，1986年到1991年期间，洪森参与了政治解决柬埔寨问题的谈判工作。1989年1月6日，越南军队从柬埔寨撤军，1991年10月23日的《巴黎和平协议》标志着柬埔寨和平进程的开始。1991年11月14日，时任柬埔寨人民共和国政府总理的洪森亲自到北京迎接并陪同西哈努克亲王夫妇回国，据洪森回忆，其间亲王与其确立了父亲和义子的关系。

        柬埔寨结束20多年战乱实现和平后，1993年，在联合国主持和监督下，柬埔寨举行第一次全国大选，以西哈努克国王的儿子拉那烈为主席的奉辛比克党成为国民议会第一大党，洪森的人民党为第二大党。为解决两党的权力之争，挽救组阁危机，根据西哈努克国王的建议，柬实行了两首相制，即由拉那烈任柬埔寨王国政府第一首相，洪森任第二首相。随后，洪森与拉那烈日渐不和，两党最终于1997年兵戎相见，将近半年的全国内战后，洪森宣布控制局势，并宣布解除拉那烈第一首相职务而由翁霍取代。

        1998年，在由柬埔寨自己主持的大选中，人民党成为柬第一大党，洪森成为王国政府唯一的首相。西哈努克国王曾说：“洪森在我面前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字辈’，但他是一个务实主义者。在本国现在的领导人中，只有洪森才是真正的强人。

争议30年

        洪森的30年也是充满争议的30年。就在洪森为自己执政30年发表讲话的当天，国际人权观察机构发表了一份报告，详细列举了30年来洪森当局“侵犯人权”的行为。报告指控洪森通过“控制安全部门”以及“操控选举”赢得了长期执政，并通过严厉的手段镇压政敌。

        “30年间，洪森不断通过政治暴力，镇压，腐败来保持权利”，该组织的声明中称，“柬埔寨应该立即进行改革，以便让民众能够完全行使其基本权利，而不用生活在对逮捕、酷刑以及处决的恐惧之中。”

        同时，洪森家族奢华的生活也被外界所诟病。2007年，美国政府曾发布报告称，洪森家族掌握了超过50亿美元的财产，这在2013年GDP仅为152亿美元的柬埔寨，堪称富可敌国。

        即便如此，人权观察机构这份报告在首页中也承认，“洪森担任首相以来，把一个处于毁灭边缘的国家拉入正轨，并在大国之间重新站稳脚跟”。报告也提到，正是由于洪森政治立场上的温和态度，让极左分子靠边站，才有1991年的巴黎和平条约的签订。报告也承认，洪森作为首相，在提高柬埔寨民众的健康、教育、生活水平中做出了贡献。

        虽然目前柬埔寨依然是全球最贫困的国家之一，但从一系列宏观数据可以看见这个国家正在悄然经历的改变。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从1995年到2015年20年的时间里，除了受到2009年金融危机影响以外，柬埔寨的国民生产总值都以超过6%的速度高速增长。最近十年更是以超过7%的速度在增长。

        在柬埔寨首都金边，处处可以看见建筑工地的蓬勃景象，通过大量吸引包括中资在内的外国投资，这个饱经战乱摧残的城市正逐步出现一种崭新的气象。

        世界银行对柬埔寨2015年经济发展给出了GDP增长7.5%的乐观预测，表示未来柬埔寨在服装、基建以及服务行业等方面依然会增长强劲。

        世界银行还表示，最近今年，柬埔寨的贫困率已经大幅度降低，2009年已经达成了将贫困率减半的“千禧年发展目标”。

        美国之音最近一篇报道还提及，互联网与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也在悄然改变这个国家。报道称，在2008年，拥有1400万人口的柬埔寨只有7万人可以接入互联网。但今天，柬埔寨有超过380万网民。另外，柬埔寨有超过2000万的手机，比该国总人口还要多。

        为了吸引民众，柬埔寨大多政府机构都拥有自己的Facebook以及Twitter账号，民众可以通过社交媒体直接与政府机构互动。

不确定的未来

        实际上，这位在柬埔寨独步30年的政客正受到来自其老对手们越来越大的压力。

        14日，洪森表态称，自己将担任首相直到2018年下一次大选，接下来将“交给人民决定”。而在一年前，洪森还志得意满，宣称自己将到74岁，亦即2021年才下野。这一决定似乎透露出背后某种微妙的信号。

        柬埔寨实施代议制，政府首脑由议会多数党产生。自1998年起，组阁权便一直由洪森所率领的人民党把持，到目前，他已经执政4届。然而在2013年，此前一年刚刚组建的救国党异军突起，一举赢得123个国会席位中的55席，与获得68席的人民党仅差13席，一举成为柬埔寨国内最大的反对党。而救国党的组建者正是洪森的“老对手”桑兰西。

        那次选举中，桑兰西指责洪森涉嫌舞弊，从而长期抵制新一届国会。

        2013年至今，桑兰西率领的救国党发动过数百次上万人的大规模示威，让洪森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去年7月19日，第四次流亡的桑兰西正式回归。10天后，柬埔寨国会正式确认了桑兰西议员的身份。

        令人意外的是，就在当天，洪森也发表讲话，对这位自己政权最激烈的批评者表示欢迎。“柬埔寨目前的政治环境良好，人民党和救国党官员正在共同努力解决柬埔寨存在的其他问题。”

        然而，对于洪森来说，桑兰西的回归显然不是好事。柬埔寨有70%的民众低于30岁，在两人为了竞选专门开设的Facebook主页上，洪森的点赞数量为60万，桑兰西则超过了100万。

        除了桑兰西，另一位“老对手”的回归也让柬埔寨未来的局势变得更加不可预知——柬埔寨前第一首相拉那烈。这位曾近与洪森兵戎相见的王子刚刚结束流亡生涯不久，本月19日，他决定再度出山，重新担任奉新比克党主席。这一看似突然的决定在柬埔寨政坛激起了轩然大波。

        有政治分析人士指出，拉那烈重新回归奉新比克党是洪森幕后操纵的结果，他企图将拉那烈的个人影响与奉新比克党这个柬埔寨政坛“老字号”结合，旨在瓦解强势的桑兰西阵营，而拉那烈在此过程中只是首相洪森的“一枚棋子”。

        对此，拉那烈1月5日召开记者会表示：其返回奉党并非首相洪森的安排，外界批评其被洪森利用的说法不符合事实。

        至此，随着柬埔寨三大政治巨头再次聚首，外界分析人士担忧，围绕着2018年的大选，各方的政治博弈会进一步加剧。

        回首自己的30年，一向乐于发表长篇演说的洪森在14日的讲话中惜墨如金，但他并没有回避围绕他自身的争议。“我确实犯了一些错误，但请平衡考虑一下我做对的地方与做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