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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赘婿“回婆家”，为何要被媳妇儿全家暴揍

2021-06-03 17:5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思想使得“男婚女嫁”被广泛地认为是女儿嫁出去，儿子娶进门的模式。若是反其道而行之，男方选择到女方家庭一起生活，所谓“入赘”是也。

女方返回自己父母家探望的行为被称为“回娘家”，祖国各地都存在着多彩多样、风格迥异的“回娘家”习俗，在此不一一赘述。

我们今天来分享一则清代志怪小说中讲述的“赘婿回婆家”所遭遇的故事。

由邓科执导，郭麒麟、宋轶领衔主演的电视连续剧《赘婿》

清乾隆年间，湖北荆州府枝江县有个书生，姑且叫卢小鱼吧（原文作“卢生”）。他有位远方堂兄在狄道州（清乾隆时设置的散州，乾隆三年/1738年，临洮府移治，改为兰州府。同时，升狄道县为狄道州，属兰州府）任州同知（知州的副职，从六品，无定员，分掌本州内诸事务）。

小鱼只身前往大西北投靠。谁知到了才发现自己扑了个空，原来堂兄在两个月前升任镇西府（今新疆哈密市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知府，已走马上任了。无奈小鱼身上盘缠行将就罄，惘然无措之间只得流落到沙尼驿站寄宿。

丝绸之路上的驿站

好在小鱼自幼习武，权且靠教人拳棒功夫，收点学费糊口。驿站前呢，有两棵大枣树，一个成年人张开双臂刚能勉强抱住。当时枣子正熟，前来打枣之人日以百计、络绎不绝。

小鱼瞅着他们讪笑不已：“拿着带钩的大棍打枣，效率未免太低咯！来来来，看爷爷我一展身手，助你们一臂之力。”言罢脱去衣服，赤膊上阵。但见他眉头紧蹙、运气凝神。“嚯！”他大喝一声，搂住左边的枣树一通猛摇。登时枣树弱似蒿草、枝头乱颤、枣子扑簌坠地，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长胡子老头儿却并不买账，连连摇头道：“jiè算mà呀？各位瞧我的！”结果他也袒胸露臂，走到右边那棵枣树下，仅轻轻地抱住摇了一摇。那枣树纹丝不动。小鱼捧腹大笑：“哥们是来搞笑的吧！”老头毫不在乎：“你练的外功，咱学的是内功。这树吃了我一招，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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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朝那大爷翻一白眼儿：“大爷您缺颗门牙，吹牛逼小心漏风哟！”可话音未落，右边那棵枣树忽地叶黄枝脱，纷纷带枣落下，树干本体枯死僵硬，宛若千年枯木。

小鱼见状大惊失色，对着老头跪地下拜。老头满意地捋着胡须，悠哉说到：“嗯嗯，孺子亦属可教。”接着便向他打听起家世及婚配与否。

小鱼对曰：“我家是贫困户，还要依赖别人讨生活，买房首付都拿不出来，这条件哪能谈对象哦？”

老头面露喜色道：“俺家姑娘，名叫‘建钢妹妹’，尚且待字闺中。瞅着跟你挺般配，不知愿意入赘我家不？”小鱼喜笑颜开：“我是尘世浮萍、随波逐流，承蒙岳父眷顾，这，这简直太合我心意了！”（小子改口真快，确实“孺子可教”。）

老头也很高兴，便带着小鱼一起回家。并令闺女婚纱出迎，当晚小两口就行合卺礼、入洞房。（这是有多愁嫁？闪婚速度简直不要太快！）小鱼就这么地成了“赘婿”。

翌日，老头又将家人一一引荐给小鱼。建钢妹的祖母是个拄着拐棍的跛脚老太；嫡母（即老头的正房/正妻）个头高挑，穿着短袖的少数民族服装；生母（老头的偏房/小妾）短袖短裤，一双天足（未裹脚）；建钢妹还有一个守寡的姐姐，鬓发插满野花，素面朝天。

小鱼因建钢妹性情温柔贤淑、体贴大方，对其非常满意。就这样生活了半年，小鱼渐渐发觉老丈人行形踪诡秘，估计绝非善类（剪径的强人？）

趁老丈人外出游玩，小鱼偷偷找媳妇商量：“你们家是做什么行当的，我也不清楚。但杀人越货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一旦玉石俱焚、同归于尽，那时候我们可怎么办？”建钢妹温顺地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夫我是妇，你说啥就是啥。”

小鱼趁热打铁：“为今之计，我们禀告祖母，要一起回‘婆家’。只有离开这处‘虎穴’，方保无后顾之忧。”建钢妹点头同意，小鱼便去通知祖母、岳母等人。

祖母知其来意，沉吟半晌，缓缓道：“你岳父未归，本应待他回来再说。可瞧你去意已决，那明天就给你们办祖饯（古代饯行的一种隆重仪式）吧！”

小鱼大喜，回来告诉媳妇。哪知她愁眉紧锁：“不好，我们家规矩和你们那儿可不一样。所谓的‘祖饯’就是从屋内到门外，家人各自手执兵器守护，我们处处要凭武功闯关夺门而出。成功了方可离去，失败则刀剑无眼、六亲不认。小鱼听罢可尴尬了。建钢妹安慰他道：“我已盘算好了。姐姐短小精悍，但不是我的对手；嫡母最近胳膊疼痛，发挥不佳，我也可以勉强对付；生母尽管有万夫不当之勇，好歹我是她亲生闺女，应该不至于逼人太甚；最要担心的就是祖母那根精铁拐杖，舞起来虎虎生风，一招泰山压顶，稍不留神则头裂骨碎、小命难保。我定当尽心保护，就是不知天意如何了。”（好家伙，一家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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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毕，夫妻二人相对惶惶、茶饭不香、夜不能寐。待公鸡打鸣、旭日东升。二人已是全身披挂、暗藏兵器而出。

前脚刚迈出卧室，姐姐便提着利斧，直奔而来：“妹夫且住，吃阿姐一碗‘板刀面’再走！”建钢妹迎上反驳道：“阿姐少开玩笑，当初姐夫去世，长夜漫漫，我可陪了你三年呐，今天就给妹妹我留点面子吧！”

姐姐啐了一口：“呸！傻丫头，背着爹爹私奔，还有脸跟我掰扯？看斧！”说罢舞动板斧照着建钢妹脸上劈来。建钢妹忙从腰间拔出铁瓜锤架住，只三合，姐姐已是气喘吁吁、力不能抵、弃斧而遁。

来到外室，嫡母早已等候多时，皮笑肉不笑地对二人说到：“新姑爷远行，无以相赠，一枝竹节鞭赠你当行装。”（你倒是真把东西送他呀！）

建钢妹跪地求饶：“母亲您因姐姐丧偶而终年悲伤（姐姐似是嫡母所出），我虽非您亲生，也求您替我想想呀。”

嫡母不依不饶，大怒喝斥：“小妖精少废话，看招！”她举鞭便打，建钢妹以锤招架。打了没一会儿，嫡母弃鞭骂到：“狠毒的小蹄子！你就欺负我胳膊生病，还使什么‘沙家流星锤法’，毫不留情、逼人太甚！”（看来是打不过了）然后骂骂咧咧地闪到一边走了。

小鱼二人遥望正堂，生母正垂泪等候。建钢妹亦含泪相见，拽着小鱼一同跪下。生母哭道：“孩子你怎么忍心抛下为娘，独自离去哇？”说不到两句，又是泣不成声。小鱼趁势拉起媳妇就走，建钢妹却牵着母亲的衣襟放声哭泣，不肯离开。

母亲一面抽泣一面说：“夫唱妇随，世之公理，我留不住你。但饯行旧例，也不可不遵。”言罢从枪架上取下一柄银杆绿沉枪，枪头上挑着金币数枚，珍珠一串。母亲稍一发力，枪头“簌”地直直扎进建钢妹的怀里。

建钢妹用手来接，”啪”枪头掉落，原来是传说中的“银样蜡枪头”呵！母亲此时装腔作势，大声疾呼：“小妮子真不得了！竟然给他们跑啦！”建钢妹会意，拉起小鱼撒丫子狂奔。

眼瞅着就要出大门了，忽然一根铁拐当头飞来。建钢妹使出浑身解数，用双锤架住。小鱼趁机一个滑铲，鼻尖儿贴着拐杖下逃走，连滚带爬、夺门而出。（居然把媳妇丢下，一个人先跑了？喂！你不是也会武功吗？怎么好意思靠老婆一路打怪啊？！）

建钢妹自知不敌祖母，遂又祭出看家本领：“猛虎下山式”--倒头便拜。祖母于心不忍，丢下铁拐哀叹道：“女大不中留、肘子往外拐。此话诚不我欺也！速速跟着新姑爷走吧！别在这儿惺惺作态、摇尾乞怜了！”

日本漫画《乱马》中的“猛虎下山式”桥段

建钢妹随小鱼顺利回了“婆家”。二人将母亲枪头上的金币珍珠兑换成人民币，作为在村口开Seven Eleven便利店的本钱，也过上了小康生活。

后来老丈人的事儿败露，全家尽被斩首。（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全家武林高手居然还是被官差一锅端了？）唯独建钢妹的母亲一人走脱，剃掉青丝遁入尼庵，活到八十岁寿终正寝。

临终前她给女儿修去遗书一封。建钢妹便带着小鱼照着寄件地址找到了那所尼姑庵。只见母亲的床头横着一支禅杖，正是当年的绿沉枪杆！睹物思人，建钢妹、卢小鱼相拥而泣。二人将母亲的灵柩葬于东山的向阳面，他们结庐而居，陪伴母亲年满三载，才返回家中……

上面这则故事原题《恶饯》，出自于清乾隆年间苏州文人沈起凤的志怪小说集《谐铎》。作者因痛感社会的黑暗，人世的险恶，便借这部小说中非神即鬼、有妖有怪的故事对社会病态展开解剖，对人情世态进行揭露。该作全篇故事短小精悍，文字简练生动。作者大量运用夸张、对比、不协调、故意出错、轻重倒置、谐音等俳谐手法，写出了一篇篇以谐入铎、寓庄于谐的作品，令此书在当时便成为风靡一时的畅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