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校歌界的“神曲”：一首曲子唱响太平洋两岸

        校歌是一所学校最重要的文化符号之一，一首好的校歌在对外宣传校园文化的同时，能对校友形成强大的感召力。改革开放以来，在中国早已淡出视野的校歌重新被人们注意，特别是一些历史悠久的老校，纷纷恢复了清末民国时期的老校歌。在近代中国历史上，大中学校的校歌歌词各有特色，其中不乏优秀作品。但若论校歌旋律，恐怕只有一首曲子是当之无愧的校歌界“神曲”——因为这首歌曲，竟然在全世界被一百多所学校共同用作校歌旋律！这一首传奇的曲子，堪称“校歌专业户”，在世界范围内实所罕见。       

“神曲”诞生——从《安妮•莱尔》到《远在卡尤加湖之上》

        1857年，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一位作曲家亨利•S•汤普森创作了一首民谣。歌词共分三段，每段另加副歌，内容是悼念一位英年早逝的少女安妮•莱尔（Annie Lisle），歌曲也以“安妮•莱尔”命名。这位莱尔小姐美丽纯洁，“如森林中的百合花”，却身染重病，撒手人寰。歌曲以第一人称口吻，睹物伤情地怀念着美丽的少女，反复悲叹“再也没有什么音乐能够唤醒可爱的安妮•莱尔了”。

《安妮•莱尔》歌词

        这样看来，最初这首“神曲”不过是一支很普通的伤逝情歌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13年后的1870年，两位康奈尔大学的学生——阿奇博尔德•威克斯（Archibald Weeks）和威尔莫特•史密斯（Wilmot Smith）成了打造“神曲”的最初推手。他们二人利用了《安妮•莱尔》的旋律，重新填写了一版歌词，取名“远在卡尤加湖之上”（Far above Cayuga’s Water）。

        卡尤加湖是美国纽约州西北部著名的“手指湖”湖泊群中最长的一条大湖，全长达61公里。在卡尤加湖南端的山丘上，便是康奈尔大学校园。这首康奈尔大学学生填词的《远在卡尤加湖之上》，自然就是颂赞康奈尔大学的。与《安妮•莱尔》不同，这首歌歌词较为简短，共分两段，每段四句话，其中后两句两段相同：“远在卡尤加湖蓝色波涛的彼岸，矗立着我们巍峨壮观的母校。齐声高唱，向你致敬，我们的母校康奈尔！远离熙熙攘攘的尘俗喧嚣，背靠高远的天穹，她骄傲地俯瞰大地。齐声高唱，向你致敬，我们的母校康奈尔！”在重新填词的同时，这两位学生对原曲的旋律也作了小的改动，在第一小节增加了一个八分音符，使得整个旋律更加工整连贯，并且将之谱写成了四个声部的合唱谱，使这一旋律拥有了极佳的合唱效果。随后，这首《远在卡尤加湖之上》就成了康奈尔大学的校歌。

康奈尔大学校歌《远在卡尤加湖之上》歌谱

康奈尔大学和卡尤加湖      

        或许是旋律动听又简洁，这首优秀的曲谱很快在美国传开，乃至于进一步传向了全世界。根据维基百科相关条目所开列的不完全名单，全球至少有超过180所学校曾使用这首旋律作为校歌，包括了中学和大学，其中不乏一些名校。

        除了最早使用该旋律作为校歌的常春藤盟校康奈尔大学之外，还包括威廉与玛丽学院、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埃默里大学、理海大学、斯沃斯莫尔学院、德克萨斯农工大学、密苏里大学、范德堡大学等校校歌，也都是这一旋律。上述这些大学，都是闻名世界的美国名校。此外，还有亚洲的印度、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中国香港等地的多所学校也使用这一旋律作为校歌。       

“神曲”在中国——传唱两岸三地的老校歌

        作为近代教育史上与美国交往密切的国家，中国也很快传入了这首“神曲”。在中国近代史上，美国基督教会在华一共开设了十数所大学，其中包括燕京大学（北京）、金陵大学（南京）、东吴大学（苏州）、岭南大学（广州）等校，都用了这首歌曲作为校歌。

        当然，在使用相同曲调的同时，各校都会重新填写中文歌词，以彰各校之精神，体现各自的校园文化。如金陵大学校歌歌词曰：“大江滔滔东入海，我居江东。石头虎踞山蟠龙，我当其中。三院嵯峨，艺术之宫，文理与林农。思如潮，气如虹，永为南国雄！”歌词充满了六朝古都南京的地域特色，同时又催人奋进。在院系调整撤销金陵大学后，其作为金大校歌的历史便终结，但这一歌曲仍被原金陵大学的附中——南京金陵中学继续沿用作为校歌，只是将描述原金陵大学四大学院的“文理与林农”句改为了“桃李坐春风”。

金陵大学       

        岭南大学的校歌歌词是：“平原广阔，了近目前，江水流其间。 群邱远绕，恒为障护，奋前莫畏难。 母校屹立，风波不摇，佳气承远方。 地美人娱，乃祖所赐，爱保两勿忘。韶光几度，花娱鸟乐，饱受春风雨。 使我乐输，黄金时刻，基尔高黉序。 当前百事，待侬担负，不怕半途废。 壮我胸怀，得如昔在，母校光风里。”这一歌词更多是劝勉在校青年学子要珍惜光阴，努力学习，而不要耽于玩乐。院系调整中广州岭南大学被撤销，而1960年代在香港复校的香港岭南大学，至今仍沿用这首老校歌。

岭南大学       

        东吴大学校歌在同一旋律下，共有过三个不同版本的歌词，其中最著名的是由嵇长康先生所作的版本。该歌词共三段，每段后两句相同。前两句三段是：“葑溪之西，胥江之东，广厦万间崇。凭栏四望，虎丘金鸡，一例眼球笼。皇皇母校，共被光荣，羡我羽毛丰。同门兄弟，暮云春树，记取古吴东。天涯兄弟，一旦相逢，话旧故乡同。相期努力，敬教劝学，分校遍西东。”副歌则是“东吴东吴，人中鸾凤，世界同推重。山负海涵，春华秋实，声教暨寰中。”这一版本的校歌，目前在中国大陆由东吴大学原址上的苏州大学继续用作校歌。而在台北复校的台湾东吴大学，在沿用原有旋律的同时，于1963年重新谱写了新的歌词，其副歌歌词是“东吴旧誉，台湾继轫，圣道必弘扬。古今完人，天地正气，日月看重光。”充分体现了对大陆时期东吴大学精神文化的传承。

东吴大学旧址（今苏州大学）       

        在华基督教教会大学中最杰出的燕京大学，也同样使用这一旋律创作校歌。其歌词是：“雄哉壮哉，燕京大学，轮奂美且崇。人文荟萃，中外交孚，声誉满寰中。良师、益友如琢如磨，情志每相同。踊跃奋进，探求真理，自由生活丰。燕京燕京，事业浩瀚，规模更恢宏。人才辈出，服务同群，为国效尽忠。”在院系调整后，这首歌在大陆便成绝响。但1977年由燕京大学香港校友会出资创立的一所中学——中华基督教会燕京书院，恢复了这首燕京大学老校歌作为其校歌，只是将已不合时宜的首句歌词改成了“菁莪雅化，学明行修，教泽奏奇功”。

燕京大学

        除了美国教会大学之外，民国时期中国的一些国立大学和民办私立大学，也有使用这一旋律填词创作校歌的案例，如上海的私立大夏大学校歌等。而在这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武汉大学的前身——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校歌了。该校创办于1913年，在1919年五周年校庆前夕，该校创作了校歌。中文歌词为：“乾坤清旷，师儒道光，国学建武昌。镜湖枕麓，屏城襟江，灵秀萃诸方。东西南朔，多士跄跄，教学益相彰。朴诚又勇，陶铸一堂，学盛国斯强。”首句“国学建武昌”，强调了武昌高师是武汉地区历史上的第一所国立高等学校；次句“镜湖枕麓，屏城襟江”，则勾画出了高师背靠蛇山，前临长湖，雄立长江之滨武昌城内的校园景观；第三句“东西南朔，多士跄跄”，描绘了校园内名师云集，学子济济的儒雅气象；末句则以校训“朴诚勇”作结，对广大学子提出了努力学习，报效国家的美好期望。虽然这首校歌歌词的作者已不可考，但歌词古朴文雅，言简意赅，突出了武昌高师的校园文化特色，堪称一首成功的经典大学校歌。

武昌高师校歌

        想必无论是1857年民谣《安妮•莱尔》的原作者汤普森，还是1870年改编《远在卡尤加湖之上》的两位康奈尔大学学生，都不会想到他们笔下的这首曲子，日后会如此广泛地成为一首“环太平洋”的“校歌专业户”。旋律优美动听，是其能够广受青睐的重要原因，而其在中国与传统中华文化相结合所诞生的这几首老校歌，也都成为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的经典校歌，散发着中西合璧的艺术气息，更彰显着民国时期大学文化和精神的独特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