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观察｜一路“象”北：别将野生动物的生存困境浪漫化

这两天，十几头大象在云南街道上悠然漫步的视频刷爆了社交网络。从西双版纳的深山老林到玉溪市峨山县，这十余头野生亚洲象已经向北走过了四百余公里。有网友称之为“15头大象的奇幻冒险” “野象旅行团”，“一种异常的浪漫和孤独感扑面而来”。还有不少人开玩笑道：“这群‘大可爱’是准备赶到昆明参加生物多样性大会（COP15）吗？”

然而，真相远没有这般浪漫、这般“萌”。2021年4月，象群便曾进入玉溪市元江县觅食，并于5月24日晚进入峨山县地界。40多天的时间里，该象群肇事412起，直接破坏农作物842亩，初步估计直接经济损失近680万元。与大部分人对大象温和敦厚的印象相反，野生亚洲象攻击性极强，2017年以来，在西双版纳已有23人受到亚洲象攻击而死亡。

近两年，从冲进南京奶茶店的野猪，到误闯村庄、扑伤村民的“完达山一号”野生东北虎，再到频频牵动公众神经的出逃豹子，以及因咬死饲养员而被击毙的老虎，动物与人类的相遇乃至冲突，正变得愈发频繁。

这不是什么浪漫的“奇幻冒险”，而是人类活动导致的动物异常行为，与生态萎缩、动物栖息地被破坏密切相关。

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其实有2400平方公里，极为广袤。然而，由于人类开辟了橡胶种植园、普洱茶园，野生亚洲象栖息地被迫分割为5个子保护区，彼此之间没有生态走廊。此次“出走”的野生象，很有可能是因为季节变化、食物短缺而想迁徙到另一处子保护区，却不小心迷路，误闯城市。

早先的野猪和野生东北虎，也是因为栖息地萎缩而“下山进城”，加之受到人类靠近拍照、甚至用无人机追拍等行为的惊扰，出现了伤人之举。

误入城市或人类聚集地的野生动物们，并不知道自己正成为人类眼中的“奇观”。它们或许处于恐惧之中，甚至为了活下去而改变生活习性——就在十天前，一只鸵鸟在安徽省安庆市区狂奔20多公里，最终体力透支而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也不知道自己奔跑的方向，永远无法抵达家乡；此次的野生象群里，一头因为吃了200斤酒糟而醉倒的小象，差一点再也赶不上自己的家族成员。专家称，这群野生象即使能回到栖息地，也可能留下心灵创伤。

人类一边侵吞着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一边又将野生动物“萌化”“浪漫化”，这不仅消解了对于野生动物的伤害以及可能产生的人兽冲突，更遮蔽了背后的治理难题。

就误闯城市的野生象而言，在疏散人群、赔偿损失等方面，当地政府已经做出了不错的应对；但也需要加强服务自然、保护自然的责任意识，适当干预野生象的行进路线，帮助它们尽快找到栖息地。正如有网友所评，“不能迷途知返，便需仙人指路”。在干预过程中，也要避免使用暴力，保护野生象的健康与安全。

这也不仅是西双版纳一地之责任。各地政府都亟需建立一套完善的应急和管理机制，确保资金支持、设立专业管理部门、吸纳专业人才、完善赔偿机制等等，以适应人与动物共存的新生态。

在过去，已经有多地作出了不错的尝试：在纪录片《地球改变之年》中，印度山村为了避免野象吃庄稼，专门种植了野象爱吃的食物作为缓冲带；云南各地也有类似的尝试；在香港，野猪过于猖獗，市民不堪其扰，最后香港成了第一个给野猪避孕绝育的城市……

黑格尔早已警告过人们，“当人类欢呼对自然的胜利之时，也就是自然对人类惩罚的开始。”只知强调向自然无限索取的治理模式，会激化冲突，制造更多的悲剧。“浪漫”背后，亟需探索新的治理手段，共建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