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光山在建楼坍塌调查：县住建局做房地产，开发监管一肩挑

        12月19日，河南省光山县幸福花园项目一在建楼坍塌，致5死9伤。这起事故，牵出建设单位光山县城镇建设开发公司（以下简称“光山县城建公司”）。

        据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调查，幸福花园项目实由私人挂靠光山县城建公司开发。

        多名知情人士说，借资质挂靠开发这种情况在光山县比较常见，通常付费几十万元。光山县城建公司作为监管单位光山县住房和城乡建设局（以下简称“光山县住建局”）所属企业，颇受私人开发商的青睐。

        目前，光山县警方已经刑拘9人，包括光山县城建公司分管安全的1名副经理。光山县城建公司法定代表人、光山县住建局党委委员刘敬珍，也被警方喊去问话。

“楼突然塌了，像刮风一样”

        幸福花园（小区）项目位于光山县公用事业局对面、司马光西路南侧。

        12月19日下午5时许，该项目1号商铺楼突然坍塌。截至20日凌晨1时15分，搜救工作全部结束，致5死9伤。伤者包括1名12岁的男孩，有说法称男孩是去找家长拿钥匙。

        1号商铺楼设计长度46.2米，宽度17.25米，规划为3层框架结构，单层建筑面积797平方米。

        12月22日，光山县警方相关负责人对澎湃新闻说，从目前的调查材料看，19日上午10时，工人们开始对一层框架进行整体混凝土浇筑，下午2时结束。半个小时后，施工队负责人发现倾斜，把开发商、监理员喊过来，商量怎么办。最初，曾试图用挖掘机把楼捣正，但发现无法解决，后开发商要求拆除。

        该负责人说，拆除过程中采取的一些措施不到位，用铁锹敲掉混凝土，再用水冲走，这样，钢筋架还能用，可减少损失。就在拆除过程中，发生坍塌。

        “应该等混凝土凝固后，再拆除。”该负责人说。

        该负责人介绍，楼塌时，11名负责浇筑混凝土的泥瓦工在楼顶作业，9名负责支模的木工在楼下作业。

        泥瓦工的包工头黄从林、木工的包工头李胜新，均受伤住院。黄从林说，楼倾斜应该是支模的问题。李胜新则表示，不清楚楼为何出现倾斜。

        事发后，许多群众前来围观。澎湃新闻看到，现场堆着弯曲的钢筋、支模用的木板、支撑用的已经弯曲的钢管，地上满是混凝土碎渣。

        躺在病床上的邹庆刚，今年59岁。事发时，作为泥瓦工，他在楼顶作业。“突然楼就塌了，从西往东，像刮风一样”。邹庆刚摔下去，迷糊了。

        病历显示，邹庆刚“左脚及多处外伤”。他感慨，自己是第1天到事发工地干活，万幸保住一条命。

        事发次日晚，住房城乡建设部督查组抵达光山县，要求迅速查明原因，依法处理。办案民警告诉澎湃新闻，目前，楼为何出现倾斜、坍塌的具体原因等，还要等信阳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调查报告。

挂靠开发

        幸福花园项目的《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显示，建设单位为光山县城建公司，设计单位为长江大学设计研究院，施工单位为光山县城建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光山县建筑安装公司”），监理单位为光山县工程建设监理站。

        多名知情人士说，幸福花园项目实由四、五名个人挂靠光山县城建公司开发。

        光山县警方提供的一份盖有光山县城建公司印章的《授权书》显示，2012年11月19日，“本公司开发的幸福花园工程项目，现委托给胡云仁具体实施，委托权限‘全权委托’。”

        这份《授权书》中，受委托人为胡云仁，受委托方的“法定代表人”为廖旭东。

        事发后，光山县警方已经刑拘9人：两名施工队负责人、1名施工队聘用的施工技术人员、“负责工程质量”的开发商简仕龙和张光荣、3名监理员（负责绑扎钢筋是否按图纸施工）、光山县城建公司分管安全的1名副经理。此外，负责支模的木工包工头李胜新，被监视居住。

        光山县警方相关负责人告诉澎湃新闻，幸福花园项目实际由5人出资，被刑拘的两名开发商事发时在现场。

        澎湃新闻获得的一份疑似汇报材料称，光山县城建公司实施项目负责人责任制，幸福花园项目负责人为廖旭东、胡云仁，全部投资由廖旭东、胡云仁筹集，用地、规划、许可施工、安全监督、质量监督等手续的申报由廖旭东、胡云仁负责，项目所产生的利润全部由廖旭东、胡云仁取得，项目所产生的风险全部由廖旭东、胡云仁承担，光山县城建公司不参与幸福花园项目的所有开发经营活动。

        工商资料显示，光山县城建公司成立于1990年8月3日，注册资本850万元，经营范围为“房地产开发销售”，类型为“全民所有制”，法定代表人为刘敬珍。备案信息显示，该公司出资人类型为“机关法人”，出资人为光山县住建局。

        此外，光山县住建局官网介绍，刘敬珍为该局党委委员、副主任科员。

        澎湃新闻致电签订《授权书》时任光山县城建公司法定代表人，当时也是光山县住建局相关负责人的屈应玉，对方称自己是屈应玉的保姆，“她把手机给我用了”。随后，再拨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12月22日上午，光山县住建局办公室工作人员说，刘敬珍被警方叫去问话，他们也联系不上，该局拒绝接受采访。

 “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

        在光山县看守所，澎湃新闻见到被刑拘的两名施工队负责人之一朱德炳。

        “几十年没碰见过这种事。”他说。

        朱德炳说，一个多月前，他和合伙人吕紫东（也被刑拘），从开发商手中接下1号商铺楼的活，“包工包料”。然后，他们再找泥瓦工、木工的包工头。

        朱德炳承认其并无施工资质，对塌楼事件感到很心痛。他说，施工都按图纸来，混凝土是直接拉的成品、钢筋都有检查手续，“应该查清怎么回事”。

        光山县警方证实，光山县城建公司与施工单位光山县建筑安装公司签有协议。

        按照朱德炳的说法，他是从开发商手中包的活。可见，1号商铺楼实际并非由光山县建筑安装公司施工。

        光山县建筑安装公司具有相关资质。对相关问题，该公司表示“正在研究塌楼的事”，拒绝接受采访。

        多名知情人士说，注册房地产公司资金要求高，挂靠开发的情况在光山县比较常见，通常付费几十万元，具体要看开发规模和谈的情况。被挂靠公司会协助走各种手续，但所有税费均由实际开发商负责。

        对幸福花园项目，光山县城建公司是否曾收取挂靠费，收了多少，因为没见到具体协议，尚不清楚。

        不过，多名知情人士说，光山县城建公司作为监管单位光山县住建局下属企业，颇受私人开发商的青睐。

        澎湃新闻注意到，光山县住建局官网介绍，该局所属单位包括幸福花园项目的监理单位光山县工程建设监理站，以及光山县城建管理监察大队、光山县建设工程招标投标办公室、光山县建设工程标准定额站、光山县房地产管理所等。

        蹊跷的是,工商信息显示系私人企业的光山县建筑安装公司，也被列为光山县住建局“所属单位”。

        光山县城建公司业务不错。光山县住建局官网2011年12月2日公布的光山县2011年已批准《商品房预售许可证》项目公示显示，12个获批《商品房预售许可证》的项目，其中7个开发商为光山县城建公司。

        “光山县住建局自己办房地产开发公司，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对挂靠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名知情人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