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周刊：中国政府一定会切实认真地管控香烟

        “中国烟草总公司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烟草生产商，为中国3亿烟民提供香烟。2013年，该公司生产了约2.5万亿根香烟。而菲利普·莫里斯国际公司仅次于它，生产了8800亿根香烟。”美国《新闻周刊》12月11日发布长文，关注中国的烟草巨头——中国烟草总公司。

        文章称，就市场份额而言，中国烟草总公司比排在其后的五家烟草公司所占份额的总和还要多；其蒸蒸日上的销量也使国际烟草产量出现净增长，其他烟草公司的销量却有所下滑。虽然万宝路依然是世界上最为畅销的香烟品牌，但是中国烟草总公司在十大香烟品牌中就占了七个，包括红塔山和红双喜。根据欧睿国际的数据，去年世界上每100根香烟中就有43根是由中国烟草总公司生产的。虽然该公司规模庞大，但海外知名度并不高：其生产的香烟几乎所有都是在中国本土销售的，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竞争。

        “中国烟草总公司旗下运营有160多个香烟品牌，近100家烟草生产厂遍及全国，市场份额高达98%。每年，中国的国家收入中有约7%来自于烟草业。据统计，烟草业为50多万中国人提供了就业岗位。官方数据显示，约有2000万人靠烟草业获得收入，其中包括130万种植户以及500万家零售商雇佣的工人。其赞助的希望小学校门口赫然写着这样的标语——‘天才出于勤奋，烟草助你成才’。”

        文章认为，十年来，当世界上其他地区的烟草业出现衰退时，中国烟草总公司却发展迅速，不仅占领市场份额，还着力建设拳头品牌。2012年，其产值约为1700亿美元，比苹果公司还要多。

        虽然该公司香烟产量增速放缓，其利润却比以往都要高，因为它采用了西方烟草公司的战略，那就是：打造优质品牌。其中既有低焦油香烟，又有有机烟，还有以选用美国产烟草为特色的香烟。随着中国订单的增加，美国烟草种植户也增收不少。但与此同时，中国烟草总公司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质疑声。中国政府也已于去年颁布了一系列反烟草的法令，并主张进行整改。

        文章称，该公司总经理凌成兴今年57岁，从不抽烟，曾一度担任位于中国东南部的丰城市市长。1992年，凌成兴开始了他的烟草事业，着手运营中国烟草总公司江西省公司。今年1月，他在与一些香烟品牌负责人及烟草管理人员开会时，勾画了烟草业为政府作出贡献的宏伟蓝图：2014年，烟草业增长8%，争取达到10%。

        1982年，为了遏制烟草生产中的盲目建厂，中国烟草总公司随之成立。当时中国有近400家烟草生产厂，比中央政府批准的计划内烟厂数量多了三倍。一开始，公司总部位于北京，是个红砖招待所，只有一层楼，里面的20几名工作人员还得拼桌办公。这里原是空军招待所，旁边还堆放着用于取暖的煤炭。

        文章介绍称，随着中美关系的缓和，美国农业部殷切希望能扩大与中国的科研合作与贸易。因此，中国烟草总公司成立伊始就获得了美国农业部科学家左天觉的鼎力支持。左天觉身形瘦小，戴着一副眼镜。他移民美国，获宾夕法尼亚大学奖学金，在那里攻读植物化学和农学硕士学位。在烟草研究中倾注了毕生心血，1964年成功戒烟。2013年，他与世长辞，享年95岁。

        1977年，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结束，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再对中国孤立封锁，时年59岁的左天觉应邀来华发表一系列演讲。这是30年来他第一次回到祖国怀抱。“一切都是灰沉沉的。人们的脸庞是灰色的，挂着勉强的微笑，身上穿着灰不溜秋的中性制服。”左天觉在自传中写道，“所有人的心情似乎都很灰暗。”

        左先生注意到，中国的烟草业实际上就是在一批七零八落、协作性差的老旧工厂和公社农场里生产劣质香烟。而很多中国人甚至连这种劣质烟都买不起。香烟和粮食、糖、自行车一样，由于供不应求，都采用定量配给的办法。左先生演讲时，不仅谈到烟草科学的发展方向和香烟生产技术的进步，还提到了低焦油香烟的发展。

        他参观了烟田和烟草生产厂，其中一家位于中国中部的武汉。“说实在的，所见所闻并没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我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那就是生产区应当禁止吸烟。”左先生写道。他指责工人浪费原材料，还写道：“他们应该抓紧时间，在上班时，尤其是换班间隙，要少闲聊。”

        “当时，他们都谦虚地接受了我的建议。”左先生写道。后来的几十年间，他来中国不下百次。起初是作为美国农业部的一名科学家，后来在1983年退休时出任了一些烟草公司的顾问，包括中国烟草总公司和菲利普·莫里斯国际公司。他告诉中国人如何投资农业培训，也劝告他们转基因烟草作物会吓跑西方买家。

        当中国向美国请求技术援助时，西方烟草公司也以此为契机打入中国。1988年，菲利普·莫里斯国际公司资助了两家香烟厂。过了近10年后，中国烟草最高管理者倪益瑾访美时，该公司又为他提供商务专机，这些都被记录在了行业内部备忘录中。菲利普·莫里斯公司的目的是要与倪益瑾建立良好的关系，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觉得菲利普·莫里斯公司就是能调整中国烟草业，使之现代化的“不二选择”。此次访问，从话题到座次表再到送给倪的礼物，所有细节都是在几个月前就精心安排好的。

        左先生无法理解，西方烟草公司为何会如此垂涎于中国市场。根据1984年的一则备忘录，左先生曾对英美烟草集团的主管人员这样说：“中国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买得起美国或英国产的优质香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把这些香烟放在中国本土上生产，他们也还是买不起的。”然而，中国烟草业随着经济一起蓬勃发展，如今优质香烟所占市场份额已达20%以上。

        现在，左先生为烟草业所作的贡献被永久陈列在坐落于上海的中国烟草博物馆。在其中的一张照片里，左先生正在视察齐腰高的烟叶，头上还戴着有“北京”字样的粉色帽子，就是游客常买的那种。 尽管左天觉及其他先驱们在烟草业现代化方面取得了显著成功，但直至2000年中国烟草业仍然后劲不足且缺乏竞争力。各省政府纷纷采取措施，阻断其他省份香烟的销路，以此提升本省香烟的销量，增加税收，使得一些强有力的中国香烟品牌无从构建。“所有省份都设置了一道栅栏。”杨国安是一位烟草史学家，他编纂了《中国烟草年鉴》，说道，“这种垄断实际上是地方垄断。”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中国政府起用姜成康。他曾在福建省永定县政府任职，成功让福建省烟草专卖局扭亏为盈，并连续三年实现20%的增长。2002年，姜成康接任中国烟草总公司总经理，上任后采取的第一项举措就是将香烟产销分离，这样推销地方品牌就没那么有利可图了。

        根据布鲁金斯学会2012年的一份报告，姜成康果断放弃了一些经营不善的公司，还大举合并子公司，使其数量从2002年的123家直降到2009年的30家。20世纪90年代早期，张丹（音译）曾是中国烟草总公司的一名营销人员，现供职于荷兰一家烟草机械公司，他说：“中国烟草总公司已经认识到，如果公司旗下运营1000个品牌，那么就很难专注做好一个品牌。”

        文章作者参观了中国烟草总公司江西省公司下属的南昌香烟厂，称其总公司规模之大可见一斑，同时也能了解香烟制作流程。工厂周围弥漫着烟草味，就连在附近的沿湖慢跑道都能闻得到。该工厂共有1500名工作人员，规模大致相当于四个沃尔玛超市，其烟叶原料来自中国南部、津巴布韦、巴西及美国。金属箱内则装着中草药，最终会加入到烟叶中，以提升口感，这也是江西香烟的独特之处。周爱思作为工作人员带领参观，她这么说道：“这就像给一道炒菜加佐料。”

        烟草中加入中草药后，便随传送带到隔壁大厅。“这里共有20台包装机，其中一些会日夜不停地运转，每天24小时，每周7天。每台包装机平均每分钟能卷8000根香烟，并分装成400包。总的来说，江西省公司每年能生产590亿根香烟，而其中70%都产自南昌香烟厂。”文章称。

        但是，文章又写道，在中国烟草总公司蓬勃发展的同时，中国肺癌发病率也一路攀升。今年，预计将有100多万中国人死于吸烟引发的各类疾病。除非吸烟之风有所遏制，否则到2050年每年死于吸烟的人数将增长至300万人。

        2000年，国家烟草专卖局工作人员随中国代表团一行，参加了世界卫生组织的会议，商讨一份里程碑式的反吸烟协议。中国批准该协议前夕，国家烟草专卖局提议警示标志不应该黑白印刷，其印刷颜色应该与香烟包装整体配色方案相协调。2005年该协议被批准，而国家烟草专卖局在全球香烟市场中所占的份额还是增长了近30%。

        文章称，中国烟草总公司借鉴了美国的经验。1997年，菲利普·莫里斯和中国烟草管理者一起抵制全球反吸烟活动，如今中国烟草总公司继续采用这一招，通过推销危害较小的低焦油香烟来释怀人们对吸烟危害的担忧。但在2010年，美国禁止出售低焦油香烟，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也对低焦油香烟下了禁令。因为医学专家发现，那些吸低焦油香烟的人反而最终会吸更多的香烟，而且吸入更深。根据欧睿国际的数据，在中国，虽然低焦油香烟的价格是高焦油香烟的三倍，但自2008年以来其销量却增长了3000%多。

        文章还称，中国烟草总公司正在寻找其他利润突破口，比如向那些跻身中上层社会的中国人兜售雪茄，因为在这批人看来，雪茄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中国烟草总公司与菲利普·莫里斯国际公司及英美烟草集团达成协议，共同推动中国香烟走向海外，虽然规模还不大但在蓬勃发展。据《信报财经新闻》8月11日发表的一篇文章所说，国家烟草专卖局还在进行游说，希望能负责监管正在迅猛发展的电子香烟市场。

        一些反吸烟倡导者依旧乐观地认为，中国政府一定会切实认真地管控香烟。11月24日，国务院公布了《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送审稿)》，全面禁止所有的烟草广告，以及所有室内公共场所一律禁止吸烟，警示标志应占据香烟包装主要可见部分的50%或以上。

        世界卫生组织中国烟草控制项目负责人安吉拉·普拉特指出，虽然这份送审稿尚未通过，但是相较于中国政府去年所提出的一系列类似的措施，可谓“迈出了一大步”。去年晚些时候，政府官员被告知要避免在公众场合吸烟，于是他们开始克制吸烟。很多城市通过了禁止在各室内公共场所吸烟的法令。11月，北京通过相关法令。此外，中央党校作为共产党领导人的进修班，发表了一篇长达239页的报告，提议取消国家烟草专卖局对吸烟管控的监督权。

        “虽然任重道远，但我满怀信心。”普拉特在12月3日的邮件中写道，“在我看来，这份送审稿的重要性（同时，北京通过了一项绝对的禁烟条令），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 

        （编译 欧熠阳 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iChina媒体工作室为报道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