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虽然退出了验孕约战，但仍可为现代医学作贡献

        11月6日，中医杨桢对于折腾了近两个月的脉诊验孕发出正式声明，明确退出约战。一场闹得沸沸扬扬的“中西医约战”看似以“让科学归科学，医学归医学，娱乐归娱乐”告一段落。然而，约战涉及中西医在微博上为各自医方的代言也一直没有停下。12月2日，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教授吴根诚、上海中医药大学中药教研室主任朱国福、华山医院普外科副教授向阳及上海电视台、“名医话养生”节目主持人李强做客复旦大学星空讲坛，从中西医各自精妙谈及结合之可能：中医还能否为中国乃至世界医学带来新的生命力？

长期饱受争议，中医是神医还是骗术？

        鸦片战争时期，西医随教会医院在中国渐渐兴起，中西医的交流也日渐频繁，“中医独大”不复存在。不仅如此，晚清国学学者俞樾于1879年发表《余楼杂纂》，第45卷专列“废医论”明确主张废止中医。尽管那时“废医论”并没有得到太多时人的回应，但辛亥革命后，民国政府设立卫生司，采用了西方化的卫生管理体制，官方也开始对中医忽视和排斥，废止中医之声远胜清末。比如1916 年，曾赴日本留学的医师余云岫发表《灵素商兑》，主张全面废止中医。1925年，中医界希望将中医纳入学校体制中，却遭到以余云岫为代表的西医界坚决抵制。教育部以此为由拒绝了中医进入大学学系的申请。中西医的矛盾也因此进一步加深，从而引发了1929年著名的“中医存废之争”。

        一直以来，中医要么被神化为“神医”，要么被贬为“江湖骗子”。上海中医药大学中药教研室主任朱国福强调，中医不仅是经验医学，还有完整的理论体系如阴阳学说、五行学说、脏象学说等。而中医背后的哲学思想也包含整体观和辩证法。“中医看病，人是一个整体，人和自然界也是相协调的。所谓辩证，不是‘头痛医头’。治疗不同经络的疼痛，方法各不同。”

        华山医院普外科副教授向阳认为，相比中医，西医最主要的优势在于不断自我更新：“西医建立在实验或者说现代分析科学的基础上。我当了19年医生，感触就是当年所学手术在今日约有90%已经废掉了，已经被更新的方法替代了。”但他也把西医医病比作战场上只管杀敌而忽略对身体带来的伤害，“专注于局限的东西。”他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西医未来或许可以在整体观上学习中医。

        “我觉得不管是西医还是中医，共同缺点是它们都还跟不上社会的发展。” 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教授吴根诚则表示，医学在现在还是很落后，仍有很多不治之症，但老百姓对医生的期望值很高。他强调，所谓“西医”不是西方科学，而是中国现代医学，“中医”则往往成为“传统”医学的代名词。随着社会发展节奏，他认为未来现代医学将占主流，但中医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西医的缺点。“中西医都应有包容宽广的胸怀去学习对方。”

“现在的中医教育是远远不够的”

        朱国福说起和自己有关的一个小故事：他有一阵咳疾又犯，吃中药两个星期还没好。于是他去医院挂号拍片，“片子拍了说没问题，好，那就回去继续吃中药。” 朱国福说：“我比较主张中西医结合。中国人有中医和西医，走中西医结合是最幸福的。”

        人们对“中西医结合”的提法并不陌生，那么究竟什么是中西医结合？吴根诚表示，就目前而言中西医结合的基本模式是“西医辨病，中医辨症”。“症是中医的特点，是每个人机体对病的反应，同一种病有不同的症。现在除了宏观辨症，微观辨症也发展起来，它结合了西医的一系列指标。”也因此，他相信中医即便经历了论战、质疑，也依然有存在的意义。不过，这就要求学生既要通晓中医，也要学习西医，“在专业精力上是很难的。”

        朱国福说，想成为一个好的中医要具备几个条件：很好的古文基础；好的思维，懂古代哲学；还应该具备一定的现代医学知识背景。“中医要想走向世界，怎样培养合格的中医是一个大问题。”朱国福称如今能完整看完《本草纲目》的都没有多少人。他告诉澎湃新闻：“现在的中医教育是远远不够的。”

        就目前的医学高等教育而言，如北京大学、复旦大学这些综合性大学医学院本科都没有设置中医专业。即便有特设的中医系，中医学生的“中西医结合”课程比例也和西医学生不大对等。香港大学中医学本科大三学生方庆琳向澎湃新闻透露，作为中医专业学生，她也必须要读生理解剖、病理学、微生物学、免疫学、药理学，但中医对于西医专业学生而言有基本了解即可，不作为必修课对待。

        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何裕民告诉澎湃新闻，在授课时，他会强调医学生对中西医都要了解。“就上海中医药大学而言，学校一直设有西医课程。”在上海中医药大学2014-2015学年第一学期基础医学院的课表上，澎湃新闻看到，除了有中医诊断学、中医临床经典导读、温病学等中医课程，也有如病理学、生化与临床、正常人体解剖学这样的西医课程。

        以医学为重头的台湾阳明大学的副校长、教务长高阆仙告诉澎湃新闻，阳明大学长期以来只教西医，不过学校于10月15日决定中医系毕业的老师也将有资格去阳明大学教书。“未来如果有需要，我们或许也会开设中医课程。”高阆仙认为，长期以来中医教育都很不完善，“常见的是师徒关系，不像西医培养自有一套体系，也难免程度参差不齐。”在她看来，中医教育制度化是一种趋势，台湾目前就有长庚大学、义守大学、慈济大学等学校设有中医学系，也有大学设有中西医结合的课程安排。“很多中西医组都要相互学习，其实这两者是互补的，并不是冲突关系。” 高阆仙举例，现在中草药已经成为现代制药的重要来源。“中医是有学问的，只是如何呈现出来是关键的问题。”

        而吴根诚则强调，医学博大精深，光靠学校的教育还不够，“人用自己的脑子研究自己的身体，并不容易”。所谓医术，是一门需要自身积累和实践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