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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崎骏没拍成的动画,变成了这部三观正确的“林业青春片”
说是这本三浦紫苑的小说《哪啊哪啊神去村》早先被宫崎骏看中,想做成动画。结果动画没出来,倒是被《五个扑水的少年》的导演矢口史靖拍成了一部电影。
台湾把它译作《哪啊哪啊~神去村》,香港译作《恋上春树》,日本的原版则突出林业,译为《Wood Job!哪啊哪啊神去村》。三个名字高下立见。香港的太机巧,自以为是的城里人的洋洋自得和肤浅就摆在那里;台湾的又太过卖萌,是“萌”文化河流中的一颗小小水滴;日本的原版片名就很可以,在原著的名字前加上了“Wood Job!”,雄赳赳地宣布这部影片的主题:林业。
从故事情节上来看,“神去村”并未跳出青春片的框架。但是,谁的青春跳出过青春的框架?所以,这不是值得诟病的地方。更何况,这部“林业青春片”拍得鲜活饱满,清澈雀跃得如三重县的溪水。镜头下,语言不能触及之处,甚至触到一点可称为“灵性”的东西。
染谷将太饰演的18岁“双失”(失业又失学)少年平野勇气,因为一本印有美女头像的林业宣传手册来到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三重县神去村,开始为期一年的林业培训。演多了阴郁少年,染谷将太这次却变成永远含胸缩脖子,软弱狭隘又模糊的都市少年,抱着“林业是什么鬼玩意”的想法来到此地打混子。然而大山,不是毁灭你,就是改变你。
很幸运,在师父(光石研饰)和前辈饭田与喜(伊藤英明饰)的帮助下他非但没被大树砸死,电锯锯死,爬树摔死,还在培训结束后和饭田与喜回到了他的村庄,开始了实地培训。
《神去村》被誉为“林业青春片”,拍得鲜活饱满,清澈雀跃得如三重县的溪水。在神去村,东方式的理想田园图景徐徐出现。这样的图景,无论出现在哪里,无论出现多少次,都是看不厌的。自初到的平野勇气的视角来看,神去村荒凉,走了半天只碰到几个小孩子和四个打麻将的老婆婆,几乎无法与他们交流。山林浓翠,山石间不时可见覆满青苔的小小神像,还有蛇,水蛭。偶尔路见死鹿,是要运回去值得高兴的事情。一刀下去,血涌向勇气脚边,他吓跑了。在神去村,如果像平野勇气一样不慎手机进水,进城一趟开车就要两个多小时,填张单子,修好了再喊你。一切都是慢悠悠的,就好像导演都懒得解释的“哪啊哪啊”的意思,其实就是慢悠悠,不急。
此后勇气和宣传手册上的美女石井直纪(长泽雅美饰)生情愫,终于不会每天早晨被饭田与喜一脚踢飞枕头,救了在山上走失的小朋友,正式成为伐木工的一员。
看到墙上挂的一排写有每个伐木工名字的名牌,心里蛮激动的。这种激动就像看到日本漫画或者西方大片中用镜头把战士的名字庄重地扫一遍一样,是因为仪式感和使命感而自然发生的。这种职业骄傲是实打实的,不是因为钱、权力,而是因为力量、勇气、坚忍,以及因为遵循某种规则而生的敬意。
高潮是祭奠。如果是动画片版,应该会像《百变狸猫》里的那场祭祀一样壮观。然而,实地取景与动画,前者不可替代的魅力亦很明显。祭祀前妇女们忙碌地准备食物,男人们的冷水浴,丁字裤,火把。列队上山的时候天已全暗,每隔48年举行一次的神去山所有伐木工的祭祀开始。太阳升起前,男人们在山顶唱祭祀歌曲,伐倒一棵巨树,然后切成男根的形状自山顶由木质滑道一气滑至山下,一起滑下去的还有因为脚被绳子绊住只能随树一起滑下去的勇气。救他一命的,是早先培训课上所学的腰际打绳结。巨树下山,妇孺们欢呼着拥上去,边摸边口里念念有词:“发财发财……”
屏幕上一贯不乏各地的祭祀场面。然而能像日本人这样热烈、敬畏、并洋溢浓浓世俗气息的祭祀并不多见。我很喜欢祭祀队伍里急匆匆奔来给勇气通报一支家中来电的中年阿姨,也喜欢骑着摩托硬生生把裸男们的祭祀队伍破出一条路的直纪,更喜欢阿姨妈妈们摸着巨树喃喃“发财”的样子。
太阳升起前,男人们在山顶唱祭祀歌曲,伐倒一棵巨树,然后切成男根的形状自山顶由木质滑道一气滑至山下。这样温暖的女性气息,缓和了山上的男人们雄性荷尔蒙爆棚的伐木工之祭祀,令人明白了芸芸祭祀何以在高度现代化的日本社会保留至今。
一年培训期满,勇气坐上来时的铁皮小火车返城。高仓健一样的硬汉饭田与喜哭了,并且毫不掩饰。小朋友也哭了,哭得掏心掏肺。直纪骑着摩托来到火车经过的路上,二人“再见”、“再见”地喊直至火车消失。
好像千寻回到人类世界一样,都市生活于勇气像是一场梦,尽管他已经变回日本青年的典型装扮。在为父母留下一瓶蝮蛇酒之后,勇气返城。在城市他是个Loser,但是还好,在神去村他就是个勇士。
尽管比如《关于莉莉周的一切》或者《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这样青春影片的倦怠和阴暗令人着迷,心之所向还是如《Wood Job!哪啊哪啊神去村》这样清爽又三观正确的影片。
关于种树和伐木这件事,看起来有趣的不仅是片中教你的“怎样正确地砍倒一棵树”,也不仅是“种树不是种蔬果,很快就会有收获的喜悦;种树是千秋百代的事情”。而是背后万物有灵信仰闪烁的光芒。
当你相信万物有灵的时候,世界都会不一样。比如伐木种树本是为了生活,但是一切都来自大山的恩赐,而人和动物们一样都只是过客。所以不会贪婪,不会怨恨,尊重每一个生灵(就算杀生也不会随意浪费而是物尽其用)。这样的信仰,比起祈求庇护,在不幸的时候怨怼“神为何不救我”,要宽和轻松很多。
既然是过客,平野勇气最后找到自己的位置,选择回到神去村,也是自然而然的决定。过客嘛,找到适合自己的地方就好,本不必执念在一处。
《千与千寻》里小千离开那个世界就再也回不去了,这里勇气转念之间步随心动就这么轻松地回去了。回不去的比较容易让人挂念,所以《千与千寻》成为经典。而“神去村”的结尾并未留遗憾,剧情又太过稀松平常,所以到不了《千与千寻》的高度。但是看过的人,应该会一直记得日本有个三重县,山高路远,森林繁茂,镜头缓缓升起到树顶,静静注视神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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