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寅会晤拜登称成果“超预期”，韩国仍在中美朝之间谨慎游走

“此次韩美首脑会谈的成果超出预期。”韩国总统文在寅23日结束访美，他在社交媒体发文称，“这是一次最好的出访和会谈”，难掩喜悦之情。

当地时间21日，美国总统拜登与来访的文在寅在白宫举行会谈，就朝鲜半岛局势、韩美同盟关系等交换意见。文在寅政府不仅获得了美方的新冠疫苗援助，还收回了所谓的“导弹自主权”。拜登政府也收获了韩国企业的 “投资大礼包”，规模约394亿美元。

美韩双方领导人在会谈后发表联合声明并召开记者会，拜登说，文在寅的早期访问“反映了我们多么重视与韩国长达70年的同盟关系，我们知道这种关系对美国、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未来以及世界是多么重要。”

朝核问题是此次首脑会晤的焦点议题，拜登和文在寅表示，愿意与朝鲜进行外交接触，重申朝鲜半岛无核化是最终目标。拜登当天闪电任命负责东亚与太平洋事务的代理助理国务卿金成出任朝鲜事务特别代表，并表示“将在适当条件下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举行会晤”。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美韩联合声明包含涉华内容。吉林大学国家发展与安全研究院副院长兼东北亚安全研究中心主任郭锐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从此次会谈可见，韩国对外政策和地区战略深深受制于美国的全球战略和地区政策，美国在塑造韩美同盟以及把韩国植入到美国的东北亚战略框架时，具有显而易见的战略强制力，因此韩国的选择空间受美国挤压而变得非常有限，但这并不意味着中韩伙伴关系发展失去了提升的空间。

美韩对朝步调难统一

文在寅在竞选韩国总统时就积极提倡对朝“柔性接触”，寻求推动朝鲜半岛和平进程。然而，他的总统任期已不足一年，朝韩关系和朝美谈判同时陷入僵局，韩美首脑会谈成为可能打开半岛局面的一个契机。

美国方面，拜登政府4月刚完成对朝政策评估，表示将以“务实方式”寻求与朝鲜进行接触。外界普遍认为，拜登将在首脑会谈中与文在寅共商对朝外交新路线的具体步骤。

据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报道，在21日的韩美联合记者会上，拜登宣布负责东亚与太平洋事务的代理助理国务卿金成出任朝鲜事务特别代表，后者曾在奥巴马政府时期担任过与朝鲜进行六方会谈的美方特使，还在2018年负责过朝美首脑新加坡会谈的前期协调工作。

拜登说，金成“深厚的政策专业学识”将有助于推动与朝鲜进行外交接触。文在寅则表示，这一任命表明了美国对朝外交探索的“坚定承诺”。

辽宁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李家成告诉澎湃新闻，有消息称拜登的对朝政策评估由金成主导，他可能拥有与朝鲜沟通的秘密渠道。但是朝鲜在此前三次美朝首脑峰会中没有实际获益，因此朝方在评估与美方对话时心有芥蒂。

拜登21日表示愿意在适当条件下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会面，但前提是对方同意讨论朝鲜核武计划。路透社指出，拜登的评论似乎反映出他对美朝峰会的想法有所转变。白宫3月时曾表示，拜登没有与金正恩会面的打算。

围绕半岛局势，韩美领导人一致认为，基于韩朝、朝美之间承诺的对话是建设和平朝鲜半岛的必需条件。韩美两国面临的最为迫切的共同课题是实现朝鲜半岛完全无核化与永久和平。

上述表态似乎展现了韩美双方在对朝政策上步调一致，实则不然。

关于美国对朝政策的实质内容，拜登和文在寅在记者会和联合声明均只字未提。韩联社报道称，有观点推测，双方在为重启朝美谈判寻求突破口的问题上可能出现意见分歧。

郭锐指出，关于朝核问题，文在寅政府寻求分阶段逐步解决，试图把南北关系改善打造成半岛局势缓和的“稳定器”。而美国在对朝政策上有独立的判断，其要求朝鲜无核化是彻底且不可逆的，韩国很难将美国对朝政策包容到自身对朝政策中。在重启朝美对话上，韩国可能也高估了自己的作用和影响力。

《韩民族日报》对多名政府核心人士采访后指出，随着“大致符合韩国政府期望”的美国对朝政策浮出水面，韩国政府将外交力量集中在争取韩朝关系独立喘息的空间上。

中美之间，文在寅选边站了吗？

在文在寅启程访美之前，多家英美媒体推测拜登将施压文在寅对华采取强硬立场。为此，文在寅特意作出澄清。

据《南华早报》报道，韩美首脑会谈结束后，文在寅否认拜登政府施压要求韩国在中国台湾相关议题上采取强硬立场，在记者会上也几乎没有提到中国。

尽管文在寅竭力回避涉华议题，但韩美联合声明中明确提到了台湾海峡和南海。

上个月，菅义伟与拜登会谈后发布的美日联合声明也提及了台海、南海等涉华内容。当时，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回应表示，美日联合声明粗暴干涉中国内政，严重违反国际关系基本准则。中方对此强烈不满、坚决反对，已通过外交渠道向美、日表明严正立场。

李家成指出，韩国一直以来尽量在中美之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但此次韩美之间可能存在利益交换，韩国为了换取美国在对朝政策上与韩方保持一致，在对华立场上向美国倾斜。

事实上，韩国并不是第一次面对“选边站”的难题。今年3月的美韩2+2会谈后，双方发表联合声明表示，美韩两国将共同致力于建设所谓自由与开放的印太地区，反对破坏国际秩序的行为。韩国外交通商部长官郑义溶在会后接受韩联社采访时表示，中美两国对于韩国而言都很重要，让韩国在中美之间选边站不可能，也不可取。

郭锐分析称，面对中美两国，文在寅政府一直不希望选边站，韩国本身的实力也做不到两边下注、两边获利。韩国认识到，中国不仅是韩国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且其对半岛的地缘战略影响力丝毫不亚于美国。实际上，韩国想不断推进中韩战略伙伴关系，但其国内的政局变化充满不确定性，明年将迎来总统大选，这也会对未来中韩关系走向造成影响。

今年是“中韩文化交流年”，明年是中韩建交30周年。据中国驻韩国大使馆网站消息，驻韩大使邢海明今年3月在做客韩国YTN电视台节目时表示，中韩双边关系面临提质升级的新机遇，两国是友好近邻和战略合作伙伴，双方应继续夯实加固政治互信、经济融合和人文交流三大支柱。

美韩各获丰厚“礼包”

这一次文在寅访美的随行队伍中，韩国四大集团——三星、SK、LG、现代的高层引人注目。据韩联社报道，当地时间21日，韩美双方举行商务圆桌会议，4家韩国企业高层在会上发布对美投资计划，总规模达394亿美元。

三星电子决定投资170亿美元，在美国新建一座晶圆代工厂。电池产业方面，LG能源解决方案和SK创新将投入约140亿美元，在当地成立合资公司或单独投资。现代汽车计划到2025年将在美国投资74亿美元生产电动汽车。SK海力士还计划投入10亿美元，在硅谷建立新兴产业研发中心，覆盖人工智能、内存解决方案。韩国《中央日报》直言，韩企高层为美国献上了“投资大礼包”。

在双方联合声明中，韩美还将共同开发5G和6G电信网络，增加全球汽车芯片供应，并将探索建立高科技制造供应链工作组。韩国的支持势必将助推拜登重新构建半导体、电动车电池等关键物资的全球供应链。

拜登政府给韩国的“礼包”也颇为丰厚。美方承诺向韩国提供新冠疫苗援助，将为55万名韩军官兵接种，两国还同意建立全球疫苗伙伴关系以扩大疫苗生产和供给。

另一项让韩方倍感欣喜的成果是，韩美双方商定终止《韩美导弹指南》。该指南签署于1979年，要求韩国在美方的控制下引进导弹技术，如今已经成为限制韩国军事发展的障碍。韩联社分析称，终止该指南意味着完全放开相关限制，由此韩国掌握导弹主权。

“韩国在享受‘甜蜜果实’的同时，可能会伴随着一些消极影响，甚至损害其核心利益。”郭锐表示，在美国“松绑”后，韩国推进以进攻性为指向的导弹研发，将会刺激朝鲜进一步壮大自己的核与导弹力量，这将对半岛无核化进程造成冲击。同时，当韩国的战术导弹被植入到美国的地区战术导弹系统，韩国的国防外交政策可能会陷入选择不自主的尴尬境地。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22日报道，韩国庆南大学远东问题研究所教授金东叶认为，美国放开导弹限制的目的在于离间中韩。另一位韩国军事专家的分析称，美国此举将使中国和日本都感到不满。“韩国暂时并未将中国视作敌人或需要打击的目标，因此没有必要加紧制造导弹”。

显然，韩国政府还不满足于终止《韩美导弹指南》。文在寅在21日的记者会上说：“我们同意加强联合防御，并重申致力于将战时作战指挥权（OPCON）由美国转交给韩国。”

文在寅政府上台后，一直力推在任内收回韩军战权，来完善军事主权，增强对半岛事务的主导权。但美国将战权视为控制韩国的重要工具，并不愿轻易放手。随着下届韩国总统大选的到来，文在寅收回战时作战指挥权的目标越来越难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