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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访谈︱许纪霖:我是一个有家国情怀的知识人

澎湃新闻记者 罗希
2014-11-28 09:22
来源:澎湃新闻
私家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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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许纪霖先生成名已久,所以早就关注了。跟他交往多年的同事常说,他为人大度宽容,这一点十分让人感佩。

        跟许先生约这个小访谈,他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表示最好是电话采访,这样他会更有灵感,而这恰恰是我欢迎和期待的。过了几天如约电话过去,他开首就问大概要多少字数,这是前几次不曾碰到的情况,显然他访谈的经验太丰富了。

        说起许纪霖,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地名:丽娃河。我跟华东师大这条著名的河毫无瓜葛,只是在十几年前的阅读中记下了这瑰美的三个字。许先生说《“我是十九世纪之子”——王元化的最后二十年》是他自己比较满意的一篇文章,我便搜索重读了一遍,再次确认“丽娃河”这个意象跟许教授的大名是相联相衬的。像亨伯特念叨“Lolita”那样念叨“丽娃河”,“我心澎湃如昨”的1980年代的气息似乎就会扑面而来。——写这则按语时,发觉网上早就有人把他叫做“丽娃之子”了。

        这也难怪,以知识分子研究闻名的许纪霖,由内而外都散发着知识分子的浪漫情怀和理想主义。1980年代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风流云散过后,他却不时追怀,甚至沉湎于那个理想的年轮。他一直都在“有思想的学术”和“有学术的思想”之间寻找平衡,但他的底色和重心明显落在“思想”上,所以时隔三十年,他给自己的集子命名为“另一种理想主义”,质问“启蒙如何起死回生”,呼吁“读书人站起来”。

        许先生表面上是一位与时俱进的新潮学者,用电脑,玩微博,刷微信,在移动互联网的时代勇争“阅读先锋”,鼓吹最好的文字在微信朋友圈里传播,可是真正坐而论道时,却又坚称纸质书有神圣性和生命力,至此他作为传统读书人的“遗老味”暴露无遗。我猜想他看到这里时,也许会一笑置之。        

许纪霖,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副院长、ECNU—UBC现代中国与世界联合研究中心主任。照片由许纪霖提供。
      

        澎湃新闻:您正在读什么书?(可以不止一本,不限体裁)

        许纪霖:整天都在忙,都没怎么读书。(笑)最近准备要看叶笃庄的回忆录《一片冰心在玉壶》。之前看了周锡瑞的《叶》这本书。叶氏家族嘛,百年动荡中的一个中国家族。我对这个家族很有兴趣,我关心的问题是官五代为何革命,而“南开五兄弟”中的叶笃庄经历特别复杂,所以想看看他的回忆录。        

        澎湃新闻:您最喜欢的历史书?为什么?

        许纪霖:钱穆的《国史大纲》。最近在思考“地方意识中的国家认同”这个问题——明年要和东京大学联合开这样一个主题的国际研讨会,所以又把《国史大纲》中的相关篇幅又看了一遍,又大有收获。这本书大概读了七八遍了吧。好书是很耐读的,每读一遍都会有收获。许倬云先生就讲,《国史大纲》里面还有几十个至今没有人研究的博士论文的题目,可是一般人发现不了。

        (澎湃新闻:余英时先生也说《国史大纲》其实是不太容易读的,里面内容很多。)

        看起来很好读,实际上里面的意思需要慢慢体会。——这就是大家。

        (澎湃新闻:那么您就是选这一本作为您最喜欢的历史书,是吧?)

        对学者来说,没有最喜欢,只有更喜欢。        

        澎湃新闻:您最得意的论文是哪篇?为什么?

        许纪霖:我自己觉得写得比较好的是关于王元化先生的,《“我是十九世纪之子”》。我想好的论文既要有理智也要有情感。恰恰王先生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我研究的对象,更是我情感当中跟我生命分不开的一位老师。        

        澎湃新闻:你最喜欢(敬重)的历史老师是?

        许纪霖:张灏教授。在我看来,张灏教授是哈佛大学的中国思想史权威史华慈教授最好的学生。而我是把史华慈教授以问题为导向的思想史研究当作一种传统的,余生也晚,没有机会见到史华慈教授,但我从张灏教授那里可以体会到这种传统的精华所在。所以,在学术研究风格上张灏教授对我影响是最大的。        

        澎湃新闻:您为什么选择历史学作为职业?

        许纪霖:我原来是学政治学的,做政治思想史,所以我一直说我是政治学的叛徒。实际上,我是一个有家国情怀的知识人。我觉得政治学满足不了我,它太科学了,太确定了。而我所了解的历史是很复杂的,无法用一种确定的社会科学去阐释。后来我半路出家,改行学历史,历史可以满足我对不确定性、丰富性和复杂性的痴迷。        

        澎湃新闻:在您去过的历史纪念地当中,最喜欢哪里?(或:您最想去哪里?)

        许纪霖:过去吸引我的是欧洲,现在最吸引我的是中西文明结合部。比如前年我去了西班牙和匈牙利,感觉很兴奋。现在我最想去的是土耳其伊斯坦布尔,还有耶路撒冷。                      

        澎湃新闻:要是您有机会和三位历史学家(无论在世与否)共餐,您会选择谁?为什么?

        许纪霖:不一定历史学家了。第一个,是别尔嘉耶夫,因为我一直想写一本像他写的《俄罗斯思想》这样的书。——吃饭是只能一个一个吃的咯,不然跟三个人一起吃,我是应付不过来的了。(笑)其实这样的历史学家太多了。我还希望跟王元化先生再聚,听他海阔天空地谈。第三位当然是史华慈教授了。总之,我比较喜欢狐狸型的大师,他们身上有着发散性的智慧。        

        澎湃新闻:您有什么珍藏的历史读物吗?搜集跟历史有关的物品吗?

        许纪霖:从来没有。我从来不珍视书的物质形态,只在乎它的内在,只在乎它的精神性。所以我的家里没有什么善本、孤本。对我来说,珍本、善本跟普通印刷品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我唯一搜集的是前人的智慧。        

        澎湃新闻:对于希望以史学研究为职志的青年学子,您有什么建言?

        许纪霖:如果你喜欢历史,就不要功利,把它作为一种业余的乐趣。什么时候它成为你的稻粱谋了,历史的乐趣也就消失了。所以,最好的历史学家都有一种业余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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