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为《星际穿越》写京剧唱词，戏曲舞台上能演太空么？

        《星际穿越》热映，在网上迅速引发科幻风潮，各种科普文章之外，京剧迷都没闲着。“我现在能看懂京剧中怎么骑马，但很好奇他们会怎么表现开飞船？”作家吴岩在网上的一个发帖提问，立刻引来各路戏迷的“响应”，一时间，各种“剧情神植入”的唱词争相出现，热血的武戏《定军山》、《挑滑车》，虐心的文戏《三家店》，很快又不局限于剧种，衍生出黄梅戏版，豫剧版……但是，京剧演《星际穿越》，戏曲搞科幻题材，这究竟靠谱么？

        先来看看网友们的“植入创作”。

        第一个贡献思路的是把中国第一部京剧电影里《定军山》的那段老黄忠的唱词改了：这一段电波来得巧，天助勋爵成功劳，站定在主舱发信号，大小辅舰听根苗：头通鼓，正轨道；二通鼓，核反灶；三通鼓，电磁炮……（四通鼓就把命要了）

《定军山》。

        这段戏词原是这样的：这一封书信来的巧，天助老夫成功劳，站立营门三军叫，大小二郎听根苗，头通鼓站饭造，二通鼓紧站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向前个个有赏犒，退后项上吃一刀，三军与爷归营号，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是不是有点高下立现的感觉……）

《挑滑车》。

        之后，又有一位网友贡献了武戏《挑滑车》版的场面设计。《挑滑车》是京剧最有名的扎靠武生戏，故事讲的是南宋初年，岳飞与金兀术会战，岳飞的兵马被金兵围困在牛头山，金军元帅哈铁龙以铁滑车阻拦。高宠奋不顾身，用枪连续挑翻了十一辆滑车，终因座下马匹力尽，挑第十二辆铁滑车时被压死。而到了“星际穿越”的版本中：“找个扎白靠武生，靠旗表示助推器，来了扮演钛战机的演员，就做动作拿光剑劈开，连劈十一架，劈到第十二架时助推器燃料耗尽，就来个‘挑滑车’的梗，大家看怎么样？”

        很快，黄梅戏《女驸马》版、京剧《文昭关》版、昆曲《桃花扇》版等不同剧种的戏词也出现了。黄梅戏《女驸马》版是这样的：为救地球离家园，飞船来到黑洞前，进黑洞玩穿越，五维人类啊好新鲜，我也曾当过宇航员，我也曾造过大火箭，人人夸我真勇士，我想回家早团圆， 我穿黑洞不为把名显，我救地球不为做高官，为了儿女和人类，勇闯宇宙开辟那家园。

        再比较下原来这段耳熟能详的戏词：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金榜中状元，中状元穿红袍帽插金花好啊好新鲜啊。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是潘安貌，谁知纱帽照啊，照婵娟。我中状元不为把名显，我中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那月儿圆啊。

        还有《苏三起解》版：临行喝外公一瓶酒，浑身是胆雄赳赳。将身儿来至在飞船口，遵一声过往的高维生物听从头。哪一位去往太阳系，与我那小墨菲把信投。啊，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定是那黑洞……

        甚至最后还有弹幕版。台上演着，墨菲：布兰德你定早知那奸父计谋，为救女竟将全人类抛置脑后。送你去那虫洞处和情郎会首，留地球忍饥挨饿哽咽泪流。此时，舞台大屏上飘着：建模计算呛大咖/修车种地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宇航员的闺女早当家！有多大动力就走多远/有什么技术建什么家！

        这些网友创作在网上一时风靡开来，看到这些唱词，大部分人都忍不住“噗嗤”一声。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好玩”。

        有人对此颇为赞赏和欣慰：“京剧的故事就该与时俱进，早就觉得这才是戏曲的新出路，总围着那几个老段子转必死无疑啊。以前听过京韵大鼓版《变形金刚》，京剧版《悲惨世界》、《圣斗士星矢》，天津话评书《小红帽》、《哈利波特》，科学京剧这创意很赞！”

        不过，京剧专家柴俊为从另一个角度看了这个问题，他首先普及说，京剧对唱词的要求本来不高，相对俚俗。传统京剧对唱词没有严格的格律，一般上句是仄声，下局是平声，七字句、十字句，也不反对偶然的长短句。这些唱词更多是网友自娱自乐的恶搞，和京剧界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他也感到，这些唱词其实也涉及到了一个问题，就是戏曲是不是要表现现代生活。“这个问题其实我们戏曲界很早就提出来了。就是戏曲要跟上时代，要表现现代生活，之前也有很多戏做了尝试，但我觉得是个很不好的命题。京剧无论是唱念做打还是唱词，都是从古代生活提炼出来的，为什么要去表现现代生活？要表现飞船表现太空题材，有这么多现代的文艺形式，为什么要用京剧？这是个很莫名的事情。

        一位策划过很多成功京剧演出的业内人士在转发这些唱词之余，也说，好玩虽然好玩，但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些戏词吸引这么多观众的热烈围观，也说明这其中的喜感实在太多，证明了传统戏曲和科幻题材现实生活之间有多么巨大的冲突。

        曾经导演过话剧和很多戏曲剧种的导演郭晓男也在微信上看了这些唱词，忍俊不禁赞了一句“萌”，但他也认为“这些可以叫唱词，但难成戏词，无厘头尽可街舞，却贯穿不了舞台——民间性对词曲的接纳，有自身的约定俗成”。

        郭大导演同时阐释了他理解的唱词：“唱词是人物内心外化出来的思想方式，或叙事或抒情，歌剧则或宣叙或咏叹。目的是推进戏剧进程，揭示人物本质，除此还可兼顾客观帮腔，揷科打诨之功用。唱词是镶嵌在剧作中的风骨，与戏文血脉相承。考量着剧作家传递、交付于观众怎样的精神走向。‘雅’如王实甫《西厢记》，‘俗’有关汉卿《窦娥冤》。此类模板，不可逾越。造词、胡诌可以，造意境意象难。”

        从一个专业的大导演的考量，这些唱词之所以不够舞台性，是因为没有人物没动作，没有传递没情感，更少美感。而至于有没有可能在戏曲舞台表现科幻题材，郭晓男说，从格局上肯定不适合，因为找不到符合戏曲表达的形式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