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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峡库区地灾监测员们的故事:年入数百扛起全村乡亲身家性命

澎湃新闻记者 周琦 慈亚圣 邱萧芜 发自重庆、湖北
2014-11-17 19:26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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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11日,重庆云阳县桔园村,60岁的村支书张建春和41岁的村民范正红在监测裂缝的房子。 程艺辉 澎湃资料

        从2003年三峡库区开始蓄水,滑坡等地质灾害便成了库区居民的敌人,轻则毁坏房屋,重则伤人性命。

        据相关部门统计,三峡库区滑坡风险点共1150处,主要分布在重庆万州至巫山地段;仅凭国土部门一己之力,根本无法监测这些潜在的危险。

        曾经有过血的教训:2003年,湖北省秭归县沙镇溪镇千将坪村发生了一起山体滑坡事故,因撤离不及时,24人在这次滑坡中丧生。

        2003年前后,在三峡库区陆续出现了成百上千的地质灾害监测员(简称“地灾监测员”),他们有的就住在滑坡体上,有的是社区干部,有的是热心群众。

        他们经过国土部门的培训,拿着卷尺,用双脚翻山越岭,用记录本记下滑坡体的动向。为了更好监测滑坡体,他们创造了墙缝贴纸,两钉牵线,敲锣打鼓的土办法,监测滑坡征兆,通知乡亲们疏散。

        他们每年得到的补贴只有几百至千元,有的甚至还不够每天喝一瓶矿泉水。然而,每到雨季,地灾监测员们必须冒雨到滑坡体上巡视,捕捉滑坡的蛛丝马迹。

        他们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没有提前预测滑坡,给父老乡亲带来灾难。

        生活压力,身体状况,精神压力给他们当中很多人带来了困扰,他们中间,有人选择了离开,有人选择坚守。

        为了让地灾监测员更有责任心,每年国土部门都要和他们签订责任状。但事实上,国土部门工作人员表示,即使地灾监测员没有成功监测到滑坡,也无法对他们进行惩罚。而现实中,预测成功的,也基本没有奖金,没有荣誉证书。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支撑他们干下去的不是金钱,是责任心,肩上扛着全村老少的身家性命,不敢倦怠。

2014年9月11日,重庆云阳县白庙村,地质灾害监测员袁得才拿着被敲坏的锣。程艺辉 澎湃资料

袁德才:手持一面锣,救了全村263人

        2014年9月1日早上5点多,重庆云阳县江口镇向家坪社区19组的袁德才起床了,下了一天的大雨让他有点儿担心。他穿好衣服朝山上的水塘走去,他怕大雨造成水塘发生崩塌从而倾泻而下。作为村里的地灾监测员,他有义务前去巡视。

        1998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小的滑坡,然后这个被称作王家老屋的滑坡点变成了一个地质灾害监测点。每逢下雨,袁德才都要在村里巡视一圈。作为象征性的酬劳,每年他会从政府那里得到300元的补助,今年这笔钱刚刚涨到500元。

        他说:“这是上边交给的任务,出了事我不好交代。”

        水塘的安然无恙让袁德才宽心了许多,于是返回村里。突然,他发现村里的路出现了7公分左右的裂缝。他继续在村里巡查,大约1个小时后,裂缝变大到了30公分。

        “路断了,有裂缝说明底下发生了动荡。”根据参加培训时学习的经验,袁德才判断需要立即把村民转移。

        他一边往家跑一边给社区书记刘平打电话:“路上有裂缝,可能要滑坡了,你们快点上来看看。”“你赶紧回家敲锣,撤离人员,按照你们培训的来。”刘平说。

        7点多时,冲回家的袁德才拿起一面铜锣在村里敲起来,村里的老乡们闻声纷纷从屋子出来。“要滑坡了,快点跑。”袁德才喊道。随后,他把锣放好,组织大家向村外跑。

        从2011年成为村里的地灾监测员以来,每年袁德才都要到镇上参加3至4次群测群防的培训或开会。回到村里他把村民们召集起来告诉他们:“大家要听我的号令,一般不敲锣,一旦听到就按照逃跑的路线跑。”

        今年6月,县国土局在村口竖了一块地质灾害隐患点告示牌,上面清楚的标明了出现滑坡时的逃跑路线。村民们说,每年4、5月份,汛期到来前村里会组织大家进行演练。

        这次,社区153户263名在家的村民们按照之前演练的路线分两个方向撤离。8点多,全村在家的乡亲们都撤了出来。这时社区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到了村里,他们与村组长拉起警戒线,防止村民们再回家。

        雨水持续落在已经无人的山上和房顶。晚上,山上的土块、石头开始滑下来,砸中房屋,而房子也陆续出现裂缝,倾斜,甚至倒塌。

        滑坡一直持续到9月2日的下午。待到一切恢复平静,向家坪社区的4个组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子。经过相关部门的计算,塌方体积达到了3500万立方米。

        回到家里,袁德才和乡亲们发现什么都没了。他翻来倒去在废墟里找到了那面锣,此时它已被砸碎。

黄延芬:一人监测5个滑坡点,一到雨季晚上根本睡不着

        46岁的黄延芬,是湖北宜昌兴山县峡口镇居委会主任,2008年成为了一名地灾监测员。

        “我们所只有2个人,如果没有地灾监测员帮忙根本无法查看所有的滑坡监测点。”峡口国土所所长吴文乾说。位于三峡库区的峡口镇,库区范围内就有38个地灾点,黄延芬负责监测其中的5处。

        8月底,一场连绵的大雨降临,又成了黄延芬神经最紧张的时候。她必须每天查看自己负责的5个滑坡点。

        2014年8月31日,在宝峡公路北段桥头处,黄延芬在巡查时,发现山上出现了一道20多厘米宽的裂缝。

        “这很可能是滑坡的前兆。”经验让黄延芬感到,这里出现了滑坡前兆。滑坡体下,是通往峡口的主干道宝峡公路,滑坡体对面的马路边,还有两家单位,4户人家,68口人。

        黄延芬当即将情况报告给国土所,并和同事们组织附近人员疏散,道路也随即被交通管制。

        9月2日凌晨4点,在路两端值守人员的注视下,3000多方泥石突然从山上倾斜而下冲向马路。

        因为预警及时,滑坡仅造成道路中断。

        9月10日,宝峡公路上,还残留着滑坡的泥泞。澎湃新闻记者看到,桥头边几百米的山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黄延芬就是在缺口的顶端发现的这道裂缝,离马路有百余米高。从马路走上山只有踩出来的小路,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上去一趟很艰难。

        在雨季,黄延芬每天都要走一趟这样的山路,加上其他几个监测点,一趟下来至少需要2个小时。就在几天前的一趟巡查中,天下着大雨,黄延芬脚下一滑,手机掉在水里报废了。

        黄延芬每年能够从国土部门得到1000余元的补贴,“但这只是象征性的。”兴山县国土局地质股股长夏俊宝说,正是因为补贴低,费时耗力,所以一些地灾监测员不愿意再干下去,黄延芬被迫从2008年开始的1个监测点,增加到如今的5个。

        “我最怕自己没有发现险情。”黄延芬说,一到雨季晚上根本睡不着,生怕自己预警不够及时。

        夏俊宝说,即使监测员预警不及时,国土部门也无法对他们进行处罚,干这个工作全靠责任心。

        说起自己的巡查,黄延芬描述得很简单,其实她也有绝望的时候。

        2013年8月份的一天,住在半山腰的居民老谢凌晨3点打来电话,由于暴雨,老谢屋背后涌出大水,老谢害怕房子被滑坡冲垮。

        黄延芬叫了一辆车将自己送到山脚,她打着伞却毫无作用,用电筒照着山路,连滚带爬到了老谢家里。

        黄延芬说,在漆黑的半山上,她一个人无助地走着,一阵阴风突然吹来浑身发抖,“那一刻我感觉到了绝望。”

蒋长明:种菜妇人被滑坡掩埋,他被指不负责任

        当了多年三峡库区地灾监测员,重庆市万州区红光村书记蒋长明因一起滑坡事故被指责。

        他没能阻止一起悲剧的发生:2013年一场大雨后,在红光村太白岩下种菜的牟奇洪被滑坡吞没,生命永远停留在47岁。

        丈夫彭达荣的钱包里,一直留着牟奇洪的照片,老人说:“如果当时将这片滑坡地带隔离起来,或者有人劝离,她也不会离我而去。”

        72岁的彭达荣是医院的退休中医,他与妻子牟奇洪的家距离红光村不到2公里。

        红光村坐落在山湾公园附近的山脚下,这里原本有一个池塘,后来村里为了搞房产开发,把池塘填平了。但由于项目流产,被填平的池塘变成了一块荒地。于是,附近的居民到这里开垦,种菜。

        牟奇洪原本是一位工厂工人,下岗了。彭达荣觉得她出去打工太辛苦,又挣不了太多钱,就让她闲赋在家。但她不想一直在家闲着,2011年,两人商量后决定在红光村的太白岩脚下的一块20多平方米的土地上种菜。一来可以劳动一下,二来还可以节约一下开支。

        2013年5月24日,万州大雨。25日中午,雨水终于停了。吃完午饭,牟奇洪担心菜地被雨水淹了,便叫上老伴前去查看。

        大约下午2点多钟,彭达荣听到身旁的山上轰轰作响,一坨坨石块从山顶落下,牟奇洪当场被砸死。

        如今,红光村7组池塘的路边已经竖起了几个警示牌,上面写着该处为“山湾公园上滑坡”地质灾害点,监测人系蒋长明。警示牌上清楚的表明了灾害点的范围和撤离线路。而在牟奇洪不幸遇难的山脚下,也竖立了一块警示牌。

        “如果有人提醒我们,或者在这里设置警示牌,或者干脆把通往山脚的路拦起来,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彭达荣说,在山脚下种地两年多都不知道原来那里是滑坡监测点,更没有人前来阻拦,“一条命就这样没了,而且没有任何人承担责任。”

        监测员蒋长明的家,就在太白岩对面不到1公里,站在他的家门口,夺走牟奇洪生命的那块滑坡清晰可见。

        “谁知道那个地方会垮呢?那个人的运气太差了。”蒋长明说,出事的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雨,他到现场巡查以后并没有发现问题,不料,第二天山崖上掉下了一堆石头,将牟奇洪砸死,“我听说此事后立刻赶到了现场。”

        悲剧发生后,蒋长明依旧是该村的地灾监测员。

        蒋长明说,自己干了好几年地灾监测员,负责山崖的两处监测点。他上岗之前接受过国土部门的培训,“我每周都要对山崖监测两次,国土部门要求下大雨的时候更要仔细查看,查看后需要将山崖的情况告知国土部门。以前是凭肉眼,现在则通过手机拍照后,将相关情况上报。

        蒋长明拿出一部手机,称这部手机是国土部门配发的。澎湃新闻看到,手机安装的专业软件,可以对山崖是否有裂缝,是否流水等问题进行上报。

        “头一天下大雨,我还看了没有问题,谁知道第二天会滚石。”蒋长明指着山崖上搭起的脚手架说:“那么陡的山崖哪里上得去啊,不久前治理滑坡的几个人掉下来了,还出了人命。”

        蒋长明说,在山上种菜的不少都不是本村人,本村人都知道山崖下面危险,所以不去种。而一些外地人不知道危险,也不听劝,“这是一个偶发事件,我们不是执法单位,别人非要去种菜我们也没有办法。”

        蒋长明承认,事发前,危险地带并未设置相关的标志、标牌。

72岁郑晓春:十年搬家三次,要坚守到最后

        72岁的郑晓春,穿着雨衣,提着喇叭,走在山间小路上,不足一米六的个头,看起来却是那么有劲。

        9月11日,经历了连绵的大雨后,郑晓春依旧没能睡好觉,仍然在马路上指挥人员铲除塌在山路上的泥石。

        郑晓春的家,在湖北兴山县峡口镇的郑家坪半山腰上,前面是三峡水库支流香溪河,在半山上的村子后面是连绵的山。

        一排花,一只三脚猫,一条土狗,就是郑晓春和老伴的晚年生活。

        看似平静的生活,背后却是危机重重。

        “十年一次,我已经搬了三次家。”郑晓春告诉澎湃新闻,1982年,1992年,2002年,每隔十年一次,他的房子三次被冲毁,这栋两层小楼是2002年再次修建的。

        然而,滑坡的噩梦还未离开郑晓春。

        郑晓春拿出一张纸,好像一张作战地图。“滑坡体上端大,下端小,下端只有30米宽,最宽处400米,整个滑坡体800米高,共有120万立方米。”郑晓春指着滑坡体中间边缘处说:“直到地质专家来勘察,我才知道自己的家还是在滑坡体上。”

        2003年,郑家坪滑坡体被确定为三峡库区群测群防滑坡点,老郑就当上了地灾监测员。

        这个滑坡体上曾经住有54户180余人,如今只有十几户人家了。

        澎湃新闻跟着郑晓春例行巡查,只见滑坡体上,随处可见破损的房子,以及搬走后荒废的庭院。

        “有条件的都自己搬走了,现在只剩下这十几户。”郑晓春走进向群英的家里,向群英的房子已经成为D级危房,每到下雨,郑晓春都会劝她离开。

        “他还把屋腾出了让我一家住。”向群英感激地对郑晓春说。

        澎湃新闻发现,在不少人家里墙上,被郑晓春贴上纸条,有的裂缝两端钉上钉子,中间系上了一根绳子。

        山头上,是暴雨滑坡后留下的一条山沟。一趟巡查下来,郑晓春花了2个多小时。

        “这个村子有500多年历史,20代人,我心里舍不得。”郑晓春说,主要还是放心不下这里的乡邻、亲戚。

        子女们经常让他离开村子跟他们去住,但是他总是舍不得这里。2000年,接到村民报警,他连夜包车赶回兴山,花了400元。直到现在,监测6个滑坡点的郑晓春,每年也只能拿到千元左右的补贴。

        “我做这个事就没有在乎这些钱。”郑晓春说,他会是留在故土的最后一户。

67岁梅大寿:一天两遍,14年不曾间断

        9月5日12时,348国道秭归县沙镇溪镇马家坝村杨家湾段戛然而止,马路不翼而飞,只留下光秃秃的山坡。山的断面处,满是黄土看不到几块石头。

        3台挖掘机正在滑坡处清理土石,67岁的梅大寿向山坡处张望着,眼睛满是血丝。

        “一到下雨天,日夜睡不着,挂(念)着两个滑坡体。”梅大寿的家,就在348国道边的两个滑坡体中间。

        梅大寿带着嘶哑的声音告诉澎湃新闻,8月30日那天下着暴雨,下午3时,他忍不住再次上山巡视,突然发现裂缝增大,迅速向村党支部书记和会计报告了险情,并通报给滑坡体附近居民。

        次日凌晨1时该滑坡体就发生了滑坡,山体边公路垂直下滑20多米,道路中断100多米,因附近居民早有预防,所以没有人员伤亡。

        但9月2日凌晨3时55分,这里再次滑坡,便道被冲下二三十米远。滑坡点附近救灾帐篷处,梅大寿两眼熬得通红,仍然坚守在监测岗位。

        9月12日,梅大寿家弥漫着一股草药味。

        “患风湿6年了。”梅大寿说,一到下雨就疼,儿子曾经花2000元带他在宜昌治疗,但没有效果,“医生说骨头已经变形了,治不好了。”

        梅大寿说,3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老伴在孩子家里轮流带孙子。而他只能在空闲时,抽空看一下孙子们。

        “刺心的疼。”梅大寿说,下雨那几天,他的风湿又犯了,但他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撑过这场雨。

        梅大寿说,他从2000年开始从事地灾监测工作,主要负责两个滑坡体的监测,天晴时他每隔四五天上山巡视1次,下雨天一天要巡视2次,遇到连续暴雨,每天巡视的次数还要增加,主要将山体裂缝、下陷等地质变化记录下来,每月24日向国土部门汇报,这14年来从来不曾间断。

        梅大寿告诉澎湃新闻,支撑他干下去的不是每年千元的监测补贴,而是乡亲们对他的信任。

李美坤:不放弃每个人

        9月10日,云阳县大阳乡紫藤村村支书李美坤身上的衬衫已经好几天没换了,他与47户村民的所有家当几乎全部被埋在了废墟下面。

        穿过紫藤村4组的1公里石板路已经断成了一截一截的,路两旁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和滚下的巨石、泥土,就像刚刚被地震洗礼过似的。

        据统计,9月1日的滑坡造成全村47户、235间房屋垮塌,滑坡体积约为320万立方米。幸运的是,在房屋垮塌前,村里受到波及的258名村民全部安全转移。村民们说,多亏了李美坤及时发现险情把大家叫了出来。

        43岁的李美坤已经做了7年的村支书,村里的地质灾害群测群防的责任人多年来一直是他。村里有2个地质灾害监测点,2名监测员每次做检查回来都要向他汇报。

        按照要求监测员在汛期每3至5天要去监测点巡视一次,下大雨时则每天都要去。一旦碰到雨天,李美坤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要与监测员一同出去巡视。

        9月1日,云阳县普降暴雨,屋外暴雨猛烈敲击玻璃和地面的声音让李美坤的妻子彭祖珍有些不安。9月2日凌晨1点多,彭祖珍发现天花板上开始往下掉尘土。随后,她跑到屋外看到公路裂开了,裂口已有一指宽。

        “你快点回来!村里公路裂开了,裂缝有一指宽了。”彭祖珍立即打电话给李美坤。他挂了电话开始往村里赶,并通知几个组的组长和党员立即组织村民撤离。

        多年从事地质灾害监测积累的经验和参加培训学习的知识告诉他,村里的房子已经不安全了,需要立即把人员转移。“我去参加国土局组织的培训时教给我们在墙上贴塑料膜,一旦断了就说明有开裂情况,需要注意了。”李美坤说。

        凌晨2点,当他回到村子时,发现公路的裂缝已经可以容纳一个拳头。他顾不上回家去拿锣了,与几名组长分头挨家挨户的去叫人。“按理说应该是敲锣让大家出来的,但当时怕来不及。而且当时已经是半夜里,很多人睡了,怕敲不醒。”李美坤事后回忆说。

        大部分村民还是十分理解李美坤等人的劝说,纷纷到村委会去躲避。但一些固执的老人迟迟不愿离家。眼看随时可能发生危险,4点左右,李美坤等人干脆把7位老人从家里背了出来。

        在村委会,李美坤通过点名看是否有人没出来,他发现已经被抢救出来的88岁老人胡厚文不见了。李美坤当即组织2个年轻人,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往老人家中跑。

        “已活了快90岁,是该死的人了。”老人就是不愿走。情急之下,李美坤破门而入,几个人一起把老人从被窝里强行扶起来,抬着老人就往外跑。

        就在老人回到村委会后的几十分钟,4组的房子陆续开始垮塌,山上的泥土和石块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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