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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赫兰道》里的Silencio俱乐部,真有一家在巴黎
对于他的电影,林奇说,它们是“有关困惑、黑暗的。你可以说它是真实的,也可以说它是虚无的。它不是一个梦,但也不是现实”。走进Silencio的人也许有两种,一种熟知林奇,他们期待着从现实一脚踏入梦境;还有一种像我,先前不明就里,但被Thomax Devaux的作品所引导,不知不觉中就在那一缕烟雾的引导下进入了角色——我这样并非夜店常客的人也许却是林奇最满意的访客,因为拘谨,我反而一眼看出 了这里不同寻常的经营,这是个要了命的一去不回的心理陷阱,半真半假。这位沉浸于梦中梦的导演并不常到场Silencio,他说他在这里会“觉得自己简直可以长生不死了”。
“不是梦,但也不是现实”。
有一年,巴黎友人携去电影导演大卫·林奇设计的俱乐部Silencio。在夜总会门后几步台阶往下,迎面就看到艺术家Thomax Devaux的系列摄影作品“消磨(Attrition)”,如果说类似子弹射穿苹果那样的“高速摄影”反而使你察觉到凝滞的瞬间,“消磨”正是反过来,用延时和重叠曝光,让本来清晰的时间变得面目不清了。“消磨”的内容留下的远不止是某个时刻,镜中人都如褪色扭曲的魅影,一缕若有若无的烟雾自画面中升起,并且打破画框,沿着来访者的足迹向深藏在地窖中的空间迤逦而去。
大卫·林奇设计的Silencio俱乐部狭长的、由金色木方截面组成的入口通道(© David Lynch)
穿过狭长的、由金色木方截面组成的入口通道,Silencio夜总会内部乍看起来并非那么新奇。细数它的内容,再回味林奇的电影,慢慢会感受出这个用“沉默”命名的空间的与众不同——它是一个缩微的、奇谲的世界,除了常见的吧台酒桌,这世界里还藏着一座艺术装饰风格的小电影院、一个反光的舞厅衬着《与火同行》风格的舞台,像是林奇作品细节的立体寻宝图,自然,所有的小世界里都少不了图书馆,尽管藏书不多,但这座1950年代风格的图书馆中有“从卡夫卡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林奇珍视的书籍”。
Silencio俱乐部的室内空间(© ALEXANDRE GUIRKINGER)
Silencio俱乐部《与火同行》风格的舞台(
© ALEXANDRE GUIRKINGER)
作为建筑师,我素来关注各种各样的室内设计,但还没有哪位设计师做得像身兼导演、设计师和作曲家的大卫·林奇那样干脆彻底,他既建造了舞台又编排了剧情,甚至还加上了背景音乐——酒吧里没有想象中喝得很高的寻欢客,舞池里几乎空无一人,但现实在此是刻意被它的主人“调慢”了,来访者与其说是加入了一个使人放松的夜间聚会,不如说是被安排了一场立体的真人秀:在人群中混杂着一些不太引人注意的“群众演员”,或立或卧,一开始你可能会以为这些“演员”是模特架子,或者是逼真的蜡像,因为她们很久才动一下,面对访客的问询她们要不毫无动静,要不反应迟钝,仿佛“消磨”中的女主人公,她们像是生活在一个与此时平行而又互不相交的透明时空里。
Silencio俱乐部的吧台(© ALEXANDRE GUIRKINGER)
Silencio俱乐部的座椅(
© ALEXANDRE GUIRKINGER)
被招呼进烟雾缭绕的“梦境森林”的一刹那,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种种关于秘密社会的假想画面,颓废的青年抽着大麻,或者更高级的某种类毒品,像是被催了眠;在酒精和迷幻物的双重刺激下,男男女女的肉体渐渐融合在一起……为这样的想象所震撼,我惶恐了,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身处的情境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非法事变。可是特色吸烟室里的晦暗场景确实有种巫术般的魔力,寥寥上升的烟雾承受的仿佛不是投影仪里的影像,而是内心被唤醒的鬼魅,又好似汉武帝为李夫人招魂的帷帐——确实,房间里负责招待的“祭司”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抽根雪茄,加入房间里抽烟者的行列,你就会看到古代的亡灵。我谢绝说本人从不吸烟,只是好奇而来,语气冷淡,看不清表情的“祭司”像是略感失望,又建议我吃些随烟奉送的点心,说这些神秘的点心都饱浸了吸烟室的烟雾,具有和雪茄同样的魔力。虽然知道都是些哄人的“鬼话”,我忍不住还是吃了一口,嘴里立刻满是莫名的苦涩。
Silencio俱乐部的“梦境森林”(© ALEXANDRE GUIRKINGER)
俱乐部的名字来自林奇有名的《穆赫兰道》里虚拟的一个夜总会桥段,在巴黎蒙马特大街142号,它却让银幕里的梦境变成了现实。即使第二大区是个显赫的地址,这个梦境却刻意深藏在地下,和大街上富丽的夜色只用六段不算短的楼梯相连。俱乐部的活动据说都是大卫·林奇亲自安排的,除了The Kills和Lykke Li这样的乐队的特色表演,还有一些形式很新颖的“即兴演出”,我们看到的“慢女郎”即是其中之一了。不用说,周而复始地,电影院里放映着从比利·怀特的《日落大道》到库布里克的《洛丽塔》等等林奇喜欢的影片,图书馆里无始无终地流传着构成林奇想象世界的故事。你可以把这些归入那些臭大街的酒吧俗套一类,看它们是些随兴助兴的噱头,也可以说它们一起构成了“电影的电影”,一个更完整和丰富的林奇的世界——他本人说:“从我的影片中,甚至是从我的音乐中,我忽悠出了某些气氛和角色。”
Silencio俱乐部里艺术装饰风格的小电影院一直放着林奇喜欢的电影(© ALEXANDRE GUIRKINGER)
Silencio俱乐部举办的艺术展(© BEAIR)
Silencio俱乐部的音乐表演(
© JULIEN MIGNOT)
在《穆赫兰道》中演唱《哭泣》的歌手Rebekah Del Rio在Silencio俱乐部演唱(© ELISE TOÏDÉ)
对于他的电影,林奇说,它们是“有关困惑、黑暗的。你可以说它是真实的,也可以说它是虚无的。它不是一个梦,但也不是现实”。走进Silencio的人也许有两种,一种熟知林奇,他们期待着从现实一脚踏入梦境;还有一种像我,先前不明就里,但被Thomax Devaux的作品所引导,不知不觉中就在那一缕烟雾的引导下进入了角色——我这样并非夜店常客的人也许却是林奇最满意的访客,因为拘谨,我反而一眼看出了这里不同寻常的经营,这是个要了命的一去不回的心理陷阱,半真半假。这位沉浸于梦中梦的导演并不常到场Silencio,他说他在这里会“觉得自己简直可以长生不死了”。
《穆赫兰道》接近片尾时,两位女主角置身于Silencio俱乐部饱满的蓝光里(电影截图)
“我叫大卫·林奇,我最DIAO!”
不寻常的空间,Silencio的灵感来自电影,在这里进入剧情的人们不允许拍照。
(作者系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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