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国还有协调一致经营国际秩序的动力吗？

        一个国家的外交应该至少有两重目标。一个是结构性的，即我们常说的“布局”，要着眼长远。二个是功能性的，即解决具体问题，聚焦短期。两个方面相互交织，相互借重。战略布局要扎实，就需要有功能性的具体问题做支撑，而功能性的“点”和“线”多了，反过来又组成了结构性的“面”。作为大国，就要有全球性利益，要进行全球性布局、解决全球性问题。一般的强国或地区性国家，只能进行地区性布局、解决与自身利益更直接相关的问题。在国际政治中，大国就应该管大问题。

        但是，当下的国际格局却给人另外一种观感，即一些大国越来越陷入琐碎的事务性问题当中，不管是主动所为还是被迫无奈，都显得没有更多精力进行全球性战略布局，对外政策从大的方面来看多少有些杂乱，缺少章法。

        这里面当然以美国最为典型。现在的奥巴马，内政外交杂事繁多。其首任时信誓旦旦要“改变”，二任时又称要“前进”，极力塑造自己“战略型”总统的一世英名，却没想到还是沦落成了一名“问题型”总统，整天讲话开会无非是应付一些具体问题，变得“难以改变”、“裹足不前”，上任之初的一些大战略设计效果不彰。

        比如，奥巴马的“重返亚太”或“亚太再平衡”战略，在安全上被乌克兰危机和突然加剧的中东恐情拖累，在经济上则因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谈判搁浅而令人困倦。美国借口南海和东海争端插手东亚事务，但再往前一步便是悬崖，干涉的前提是必须确保局面不失控，难度极高。在中东，奥巴马承认情报部门判断失误，低估了“伊斯兰国”的实力，到目前美国对付纷乱的局面仍是“苦无良方”，现在的一些做法更多的是应付。在乌克兰，种种迹象表明，这可能是一次“失控”的举动，实际情况的发展可能跟美国起初的设计相去甚远，挽回局面的种种做法又不够干脆。因此，现在美国国内怀疑奥巴马领导能力的人越来越多，在中期选举拉票时，奥巴马竟然在自己的民主党阵营内遭遇冷落，令人唏嘘不已。即便当前美国在经济上出现一些好的迹象，但恐怕全面复苏的“桃子”也要留给下一任总统来摘了。

        欧盟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在欧债危机之前，欧盟显得雄心勃勃，对欧盟一体化建设、对欧元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无论在内政还是外交上还算有章有法。然而一场危机过后，欧盟得上了严重的“后遗症”。英国已经将退出欧盟提上议事日程，德国经济最近出现低迷，意大利再度陷入衰退，欧洲内部民粹主义抬头，不少国家的右翼政党进入议会。“最危险的女人” 马琳•勒庞领导的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异军突起成为法国最大政党，英国独立党取得突破，希腊激进联盟党民意领先，欧洲各国的反欧盟政党赢得前所未有的支持，怀疑欧洲的势力急剧增强，给欧洲一体化带来巨大危险。同时，一场突如其来的乌克兰危机更是彻底打乱了欧盟的步调，欧盟不仅在经济上焦头烂额，外交上也越来越变得畏首畏尾。如此，很难期待欧盟能有大战略。

        日本的问题集中爆发。安倍二次上台结束了日本政坛“七年七相”的怪现象，成为近年来少有的稳定政府，这种局面有利于其施展手脚展开大的结构性部署。而安倍的确采取了一系列大动作，对内搞“安倍经济学”、搞修宪立法，对外搞“地球仪外交”，很是忙活，希望能重振日本。

        但是临近年底，产经大臣小渊优子和法务大臣松岛绿突然爆出丑闻相继辞职，新产经大臣宫泽洋一刚上任两天便再度爆出丑闻，日本社会骂声一片，安倍10月份的支持率落至历史新低。在经济上，日本经济数据并不景气，贸易逆差持续近30个月，数字创接连创出新高，近期央行再度推出80万亿日元的大规模货币刺激计划，豪赌“安倍经济学”。外交上，日本通过官方发展援助（ODA）、军事合作以及贸易许诺，买得一些国家的支持，但给人的感觉还是点对点的应对型外交多、大的战略性部署少，且其在东亚却愈发孤立，看不到安倍的忙忙碌碌对打破东亚僵局有何帮助，也许安倍根本就不想破局吧。

        总的来看，几年前由金融危机引发的疾风暴雨般的全球变革，到目前已经开始放缓，各类纷杂的具体问题开始充斥国际论坛，国际格局的发展演变接近“转段”。金融危机初期那种大国积极协调政策、一致应对危机的局面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分头经营自己。至于经营国际秩序，大国有心无力。那么，就必然会缺少国际治理的顶层设计，国际秩序陷入混乱也就在所难免。正如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理查德•哈斯近期所言，世界正进入“无序”阶段，其在秩序和和平上都远远不如上一个时代。

        当然，我们期待大国能够有所作为，重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