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地下美甲店里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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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潜秋云

编辑 | 刘成硕

一

过年，在别人都喜气洋洋归故乡的时候，正是惠丽最忙碌的时候。作为一名美甲师，还是自己当老板的美甲师，一个月的收入甚至能超过以往的一年。

她不想也不敢放弃这次机会。

腊月二十五晚上十二点，惠丽做完最后一个客人才发现头已经抬不起来了。她一手扶着后颈一手揉腰，艰难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四肢僵硬了太久，稍微一动四肢便像是干结的泥巴一样要从身体上剥落。

从早上9点一直忙到现在，惠丽一共给十来个客人做了美甲，除了中午她男人二小下来给她送过一顿饭休息了半个小时，她都没有停止过忙碌。现在做完了，她才感觉到嘴唇干裂，嘴里又苦又涩，四肢酸痛，右手的虎口已经不能动。

她披上棉外套，锁上小铁门，从地下室艰难回到了位于顶层的阁楼，房子很小，50来平，只有一间卧室，一间狭窄的长条厨房、一间放得满满当当的卫生间和一间客厅。没有电梯，相当于爬了8层楼。但惠丽一路上心情是充实的，一天至少挣了七八百，一家三口过年的衣服已经能买齐了。

回家发现二小和孩子心心都睡了。她没来得及开灯就钻进了厕所，已经一整天没有方便了。位于地下室的美甲店没有卫生间，想上厕所还得返回顶层的阁楼，为了省麻烦，她通常一整天都不喝水。

洗漱完，她在朋友圈依次分享了今天来美甲的客人们的图片。为了让照片拍得唯美，她特意在拼多多上买了粉色沙质布料做底衬，还让客户手指握一把小花来配色。“纤手一生今日案例，新年就要红红火火～”连着更新了好几条，大功告成，完成了今天最后一件事。

很快朋友圈有人点赞，还有朋友私信，问明天能不能预约。“亲亲不好意思，明天预约的所有时间段已经满了，后天我们家全家去买衣服，暂时不营业。” 惠丽以前干过淘宝客服，对朋友圈里每一个客户都极尽温柔。

在对方的再三要求下，惠丽答应她可以后天过来。买完衣服回家应该还有点时间，不过已经预约了2名客户，她可能需要等到10点，做完又是像今天这样晚。现在是女人生意最好的时候，虽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但只要有空，惠丽还是见缝插针的安排上客户。

她把这份工作视作一次对她腐烂人生的反抗，她一定要努力向所有当初反对她开店的人证明，这也可以是一份不错的收入，她也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二

开车从北进入太原，会在北郊城乡结合部路过一座长条状的村子。这便是惠丽男人的出生地阳曲村。近几年棚改，村民洗脚上岸，全部迁至附近新小区，小区质量没办法和商品房比，不过对于没住过楼房的阳曲村村民，他们已经相当满足。

几个月来，民村们路过二期17号楼的3单元门口 ，总会能看见一张A4大小的彩印广告。广告上面画了两个卡通小人，写着粉色的四个字“纤手一生”，这是卉丽用美图秀秀自己做的。拉开单元门往地下室走，顺着一个小箭头图标七拐八拐，能来到惠丽的美甲店。

美甲店很小，2平米不到，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坐。四面墙被惠丽贴满了温馨的粉白墙纸，墙上顶装了黑色的架子。上面整齐排列满各种色号的指甲油。为了显得更有氛围，她买来一些羽毛饰品挂在墙上。

美甲店一角。所有的工具和材料都是惠丽自己从网上买的。（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称赞她的心灵手巧，把原本堆杂货的房间被这样装饰成温馨精致的小屋。惠丽只好无奈的苦笑，要不是没钱何故于此。还好她有网络，在朋友圈里，依靠强大的熟人关系，惠丽开美甲店的消息在阳曲村的几个群里传播开来。

惠丽开美甲店，一开始所有人都是反对的。尤其是她男人二小，觉得自己在铁门厂已经是副厂长，帮人算料、管工人，收入一个月七八千，在小城市可以了，女人就应做饭持家带孩子，忙什么不靠谱的事业。很快婆婆和大嫂也加入了混战，觉得一年门面房要3万，做多少指甲才能挣来三万，别忙活半天只是给房东打工。

她恨自己三四年没有工作，现在竟然连一分余钱都没有。她没有底气和婆家人争辩，娘家也丝毫不能贴补，她大哭了一场。结婚已经五年了，自从怀孕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上过班，搬新家、买家具、生孩子，都是二小一个人贴补家用。

她受够了只是守在家里做家务，带孩子的日子。从小到大就爱美的她想要开一间美甲店。借着回娘家的功夫，和昔日学过美甲的小姐妹在人家家跟着学了一天的基础内容就上手了。

家里人并没有阻挠惠丽的梦想，一次去地下室取东西突然灵光一闪。为何不能把美甲店开在地下？虽然小了点，但方方正正，相比于夜市租个摊位，墙上还能摆不少的东西。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特意告诉了二小。

毫不疑问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谁的店开在地下室？”“你怎么打广告？”“连个厕所都没有，人来了想喝水，怎么接线？”……一通唠叨最后，二小给了最后的总结：一天到晚不知道想什么，在家看孩子不行吗？

话音还没有落，惠丽大声和他吵起来了。这是她结婚过少有的愤怒，她连哭带质问：门面房太贵她体谅家人可以不租。但是地下室为什么也不行，就当是借你的钱挣了还你行不行？我真的受够了每天看孩子的日子。

心心不知道父母发生了什么，吓得在一旁哭了起来。二小见状，心软了，一边说着不靠谱，一边开始问她的想法。惠丽拿着笔在纸上画出她的想法。想放一张小桌子，买几个架子，再买一些墙纸。

二小说了句“随便你吧”，算是默许，便扬长而去。惠丽兴奋地开启了她的计划。从拼多多和淘宝上反复对比购买一些美甲店需要的装饰和指甲原材料。二小则帮忙给地下室铺了两块地板，拉电线，装灯打眼。

前后花了半个多月，美甲店初具规模。2019年10月，纤手一生美甲店正式开张了！她在朋友圈更新了消息，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三

作为90后，惠丽的命运实在悲苦。

她生长在晋中一个穷苦农村的不幸家庭，父亲好赌，家早早就败了。从记事起，惠丽就居无定所，一家五口不断搬迁躲债。她妈妈生得很好看，受够了毫无盼头的日子，也撇下三个孩子跑了。好在她的姐姐和弟弟都懂事，从小三姐弟相依为命，让她的家还有一丝温暖。

她和姐姐受了妈妈的遗传，长得很是俊俏。从小又在母亲的耳闻目染下钟情于涂涂抹抹，十几岁就出落婷婷。

她本来就不爱读书，数学课上看到一堆符号简直催眠。班里有小男孩追她，她索性就荒废了学业谈起恋爱。一次看到村里办喜事，新娘子穿婚纱盘头发的样子美极了，于是一心想去学盘头发和化妆。

哪知初中毕业之后她进了县城发廊，才发现根本不是一回事。店里只是让她日复一日的给客人洗头，想要学习技术还得熬过一年。每个月300不到的补贴，她坚持了半年就干不下去了。和其他辍学的小姐妹一样，依托着平遥古城旅游业，女孩子多少还能有点活干，端盘子、卖衣服，一直兜兜转转到18岁，受同乡的鼓舞一起去省城打拼。

省城实在大太多了，这里的繁华让从小待在小县城的惠丽大开眼界。不过，刚到省城的惠丽和同乡就被骗了。人家以介绍正式工作为由拿走了她们1000块钱的保证金，从此再找不到人。

两人没有办法，只好用最后的300块钱合租了一个城中村的单间，再无头苍蝇一样满大街去寻找活计。好在形象良好，擅于穿搭，惠丽被一家服装店看中，成为店员。不过，她普通话也说不标准，为此遭到了不少客人诟病。

她痛定思痛，决心好好做一番事业出来。每天练习普通话，学习EXCEl表格和五笔打字，不服输的精神让她很快干得风生水起，不到一年就当上了店长。穿着打扮上也更加舍得，愈发出落的精致。

就在这时，她认识了来买衣服的大嫂，大嫂河南人，从小随家迁至山西生活，靠卖面为生，嫁给了父亲的徒弟黑小。看见惠丽长相甜美，手勤眼活，便张罗着给自己的在饭店打工的小叔子二小介绍对象。

在城中村，很多本地的男孩子都喜欢惠丽，这片城中村马上拆迁规划，也许他们眼看着就要富起来，而二小只是从城北村子过来打工的没文化小子，自觉没有机会追到漂亮的惠丽。相处了几个时日，他也打了退堂鼓。

但是惠丽瞧见二小还算勤快，为人也实在，便和他谈起了恋爱。

四

其实她一直心里自卑，怕別人看不上她的家庭，难得婆家没有说什么。只要五万块钱彩礼，惠丽便把自己“卖”给了二小家。当然，剩下的钱都被父母要走了。她们在惠丽结婚前才彻底离婚，为了怎么分这一笔卖女儿费，还撕扯得很难看。

惠丽以她的家庭为耻，从不在婆家的亲戚们面前多说。但是父母的纠缠总是甩也甩不掉。尤其是惠丽三姐弟都上班之后。

年纪刚过五十，父亲便不工作了，租在村里月租50的一个单间，要三个孩子每个月分别给500块钱的抚养费。不给要么就大闹她们的单位，要么就村里四处散播孩子不孝的谣言。惠丽被吓得好几次换工作、搬家。结婚之后连带着二小也受尽了骚扰。后来索性和父亲断绝了关系。

母亲知道惠丽找了省城的婆家，开始跟着女儿来到省城。还让亲家给她租了村里的房子，改头换面在这里生活了下来。但是没过多久，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惠丽怀孕之后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只好辞了工作回到婆家。婆婆抠门至极，对她也一般，这时刚结婚两年的姐姐又来噩耗，姐夫在帮人干活时不幸被坠物砸中，现在成了植物人，理赔无门，人也挣扎在生死边缘。

这些年家里好几次找她来要钱，她都于心不忍给一点，夫妻二人因此多有嫌隙。终于在女儿心心出生后的第一个过年爆发了剧烈的争执。那时二小过年打麻将输了500，又看到惠丽给父亲的微信转账，索性趁着酒劲给了她一巴掌。

看着昔日对自己百般疼爱的男人如此绝情，她想到要离婚，可是孩子还在哺乳期，身后又是烂泥一样的家庭，她离了婚连后路都没有。大闹了一场，最后在一间快捷酒店度过新年。

她想明白了，女人不能没有工作。寄人篱下注定要受人白眼，即便是海誓山盟要爱你的老公。她想捡起自己的工作，但是婆家的位置交通不便，连上班都是个问题。正好看到村里的新娘跟妆培训班招生，她从借贷平台里借了3000块钱报了名。

毫无疑问，回去又是大吵了一架。但是她已经想清楚，必须要让自己有一份生计，才能在这个家里抬起头来。化妆班每天7点钟开课，她给孩子挤几袋奶就匆匆出发。晚上又很晚回来，折腾了一个多月课程才结束。

但是毕业之后的境遇并不好，每次给分配的单子都在很远的地方，新娘跟妆又要起大早，常常凌晨三点就得起床准备，根本顾不上管女儿。她的生活依然一团糟。

五

她仔细分析了原因，是因为自己不会开车导致时间紧张。如果能学会开车，一定可以带好女儿也兼顾事业，于是她又从村里的驾校报名，笨拙地学起了开车。当然，每次的新变动必然会遭来丈夫的阻拦。但是二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发现，惠丽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对他的话也完全不在意。

考了三次科目二，多花了1000块钱。惠丽终于学会了开车。但是她的跟妆事业也因为长久的搁置慢慢没有了生意。

时逢村委响应这新农村改革，阳曲村的村民们泥腿上岸，开始住进政府补贴的楼房。每人分15平米，她们一家三口分到了45平米的房子，又花了3万多买下了二期一室一厅的阁楼，这是当时这个小家庭能拿出最大的积蓄。借了亲朋友好的几万块才勉强收拾出来。

为了给老婆补偿，二小特意将房子只写了惠丽一个人的名字。惠丽有家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家。她很细致地在网上买了各种装饰品，把60多平地小房子布置的温馨干净。送女儿进幼儿园之后又开始规划自己的美甲事业。

一开始就很不顺利，不在社区最繁华的商业街，还要七拐八拐走原路，所有人都找不到门。开业一个礼拜都没有什么客人。惠丽决心换个思路，她开始召集村里的亲属，给她们免费做美甲，再通过她们宣传展示给全村女人们。

爱打麻将的大姨、三舅妈、二舅妈，老公的几个姑姑婶子，全被惠丽抹上了漂亮指甲。她们一开始还推辞，后来看见精致又闪耀，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逢人就夸赞新媳妇儿惠丽的心灵手巧。

在省城市一次需要100元的美甲，活动期间只需要10块钱。惠丽很快就接到了大量的客户，大多是比她小几岁的年轻小姑娘或者是村里的小媳妇。很多都是直接拿着图片找过来，要做一模一样。惠丽往往看几下就能从架子上挑出相应色彩，几番拨弄，基本能做到一样。

惠丽给别人涂的指甲。 在太原市，这样的品质要一百多块，但是在她的小店，只要三五十。

她的手艺很是为人称赞，但是环境也着实简陋，地下室信号不好，为了接电话，客户往往还要抻着手指跑到地面上，背后租大的排污管道，总会时不时传来楼上抽水马桶的声音。她不得不请二小给她装上Wi-Fi，用隔音棉抱上管道，一点点改善她的设施

开业了一个月，基本上没有挣到钱。但她很满足，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还迎来了同村其他女人的羡慕。

最羡慕她的女人要属隔壁楼栋的丽丽。因为没文化，也没有什么手艺，每天只能在家看孩子，看见惠丽心灵手巧地忙活自己的事，她总是想和惠丽学。惠丽无奈，空间实在太小，连三个人都容不下，想教她连个空地都没有。

第二月便迎来了过年，她开始忙地四脚朝天，终于无暇顾及让人心烦的琐事。

六

其实从家庭逃离是每个来美甲店的女人们的初衷。她们与惠丽在这件小小的屋子里谈论心事，述说自己的不公，也相互慰藉，一两个小时后再美美的走上地面，重新面对生活。

惠丽刚开业的时候自己印发会员年卡，1000块钱管一年，一个商业街培训机构的老板阿如很豪爽地充了钱，成了惠丽的第一个大主顾。但是她因为负责晚托班教育和周末辅导，来的次数不是很多。基本上一年过去了，才使用了两三次。

“鉴于没怎么使用，把您的卡给您延长到两年。” 惠丽微信她。阿如觉得惠丽比一般老板实在，便在第二年去得频繁了。坐下来便做指甲边聊，很快两人就熟络起来。

阿如是吕梁人，在北京念完研究生，资格证来回考了一大堆，是公家单位正式职工。在向来以公为重的山西农村，这是妥妥地让人羡慕的对象。但是阿如的婚姻却不如意，马上要过30大关，在同事亲戚的随意说合下，嫁给了只有小学学历的本地人老公。

老公不知冷也不知热，只有一张省城户口和几处拆迁赔偿的房子。两人三观阅历思想完全不合，生了双胞胎儿子后便过不下去了。想要离婚也因为孩子争夺战无法轻易完成，还发生了好几次偷孩子事件。她不得不辞掉工作，24小时守在孩子身边。

老公家有钱但是基本已经闹掰，她半毛钱都花不上。在小区里，她开了一间辅导班艰难为生，挺过第一年事业才有所好转，也终于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每次阿如来，都要和惠丽大倒苦水。末了，看到来给老婆送饭的二小，总是羡慕恩爱夫妻的情谊。

另一个常来的客户，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中学没毕业，半个月来换一次指甲。后来她才知道，这姑娘是村里前会计抱养的女儿。每次来都会亲切的叫惠丽丽姐，和她分享学校的烦心事，诉说青涩恋爱的烦恼。

惠丽总会像是对待妹妹一样，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千万不要为了一个男人迷失掉自己。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和梦想。被小姑娘调侃二小是好男人的标准时，她总是沉默应对。惠丽知道，老公现在尊敬她的一大部分原因是她缓解了这个小家庭的生活压力。

还有一个客户，是已经快70岁的大娘。每次来只做最便宜的单色。她告诉惠丽，年轻时她就很爱美，但那时候条件有限，连一只口红都买不起。每天种地，裹一条好看的头巾都会被说三道四。

即便如此，她还是利用手头的工具尽可能把自己的打扮漂亮。回忆起年轻时候拿烧红的铁钩子烫头发、闷热毛巾差点背过气时候的趣事，两人总是笑作一团。现在孩子们成家，她又帮忙带孙子，再想爱美，早已容颜不再，只能涂涂指甲来慰藉心情。

她羡慕惠丽的年轻美丽，总是感慨自己要是能生个这么好看的孩子该多好，又感叹这么好的店，为什么不搬到正规门面上。

惠丽给客人打磨的指甲

七

其实惠丽不是没想过，在刚开店半年的时候，上面一间铺面转让，同村一个想做化妆品的女人跑过来问惠丽要不要一起包下店。两人租金分摊。但是考虑到风险很大，每天还得守店，惠丽和二小商量以后，问能不能租她的一张桌子。

以驻场的形式，惠丽终于把美甲面搬回了地面。全家人都替她开心，大力宣传，还出了很多促销活动。但是干了不到一个礼拜，发现店面漏水严重，新装修的墙纸全部被打湿。

惠丽想找房东商讨减一些租金，却被无情打了回来。性格刚烈的合伙人索性甩了摊子退租，惠丽也连带着必须搬离。就这样，刚搬上地面的美甲店就夭折了，她在朋友圈宣布再次搬店的消息也惹得客户不耐烦。

小区里好几家美甲店的开张，分流了惠丽的很多客户。加上女儿已经进入小学，每天需要接送四趟，外加辅导功课，惠丽已经无暇顾及美甲店。通常客户预约的时间，她要么在接孩子的路上，要么在家忙活家务，生意也就渐渐冷清了下来。

2020年的冬天，她的美甲店再也不像往常一样热闹。但是她还心怀希望，等孩子上了中学，她还要想开一家店做婚纱租赁。

总之绝对不会再成为一个受人眼色的主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