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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议”王小箭:“他一喝醉就会有比较强的表演性”
王小箭
连日的道德审判令王小箭听闻“记者”二字后,变得谨慎而小心。
他的“小心”来得颇为苦涩——这个在朋友口中为人“天真”,学生眼中脾性“可爱”的老头儿曾两度以“没有错”、“不在意”回应媒体,结果将自己卷入“不知悔改”的舆论漩涡。
而就在他被推至风口浪尖之时,这桩看似已经“盖棺定论”的事实,又因为“艺术圈”人士对他的齐声力挺而峰回路转。只是这次,小心翼翼的王小箭本人面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的采访请求,选择了“暂时保持沉默”。
10月10日,一张疑似“性骚扰”女学生的偷拍照片令这位已从四川美术学院(以下简称川美)退休的副教授成为众矢之的;事发两天后,川美做出官方回应:停止其教学活动,降低退休待遇。
10月13日,王小箭的学生,2004级川美毕业生崔付利向澎湃新闻透露,学校可能会对此事“重新处理”。不过10月14日,川美宣传部相关工作人员对澎湃新闻表示:“王小箭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这个处理不是针对其为人,而是针对这次事件,在这件事情上他做错了。”
对于“亲吻照”中王小箭的尺度,即便是跟他甚为相熟的2006级川美本科毕业生丫丫(化名)亦颇感震惊:“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也没有看到过或听说过他亲过哪位女生。”
而王小箭的第一届学生,1998级川美毕业生邱敏的第一反应则是“怎么又犯糊涂了”。 她向澎湃新闻回忆,毕业后,有女生曾私下善意提醒过王小箭,让他注意不要触雷。“之前他的教学内容过于大胆,被学生举报到了教务处。但小箭老师的心思很简单,他觉得自己没有犯罪,为什么要检讨自己的行为?”
“酒神”王小箭
王小箭爱酒。
“他是一个很性情的人,很喜欢喝酒。他经常跟我们一起喝酒,也时常会喝醉。他一喝醉就会有比较强的表演性,会像一个滑稽人物一样做一些比较夸张的表演。这不是正常情况下的行为,有些时候给人留下一种夸张、戏剧性的印象。”王小箭的好友,艺术家梁克刚告诉澎湃新闻,“他喝醉的时候说话很逗,醉得厉害时趴着就睡着了。”
崔付利说在他们这一届,王小箭被誉为“酒神”。这个绰号名副其实,因为王小箭不遗余力地将“酒桌”寓于教学。
策展人杜曦云曾在川美读研究生,听过王小箭的很多课,他回忆当时王小箭特别喜欢把他们这些研究生约在学校附近的酒吧,把酒言欢,彻夜畅谈艺术。
酒桌上顾忌甚少,觥筹间师生嬉笑,甚是开怀。杜曦云回忆,当时有女生称王小箭像“慈祥的老奶奶”,没有人认为“老奶奶”会有什么邪恶的想法。
邱敏就很喜欢王小箭这个“绰号”。“老人家年纪大了慈眉善目再加上没什么脾气,感觉有点女性化,我们就想着叫他老奶奶。”她笑言。
她向澎湃新闻回忆王小箭喜欢带学生出去吃饭,把课堂没完成的教学延伸到饭局上。“拉手什么的倒没有,毕竟他是老师。但当他说到俏皮话,我们女生会拿拳头砸他。”邱敏说。
而在丫丫眼中,王小箭既像她在川美的“父亲”,又像一个“男闺蜜”。
“我会主动拉他手;有些时候他晚上喝醉了,我就会搀着他走,老人家会看不清路。放个长假回来,我也会说:‘哎呀,王老师想死你了,抱一个’。”她回忆当时的女生们跟父母交流可能还有些隔阂,但跟王小箭说话反而更轻松。“女孩子谈恋爱的事情会跟他说,他还帮忙出谋划策。”
由于王小箭经常向北京艺术圈引荐学生,梁克刚得以注意到学生对王小箭的态度。他告诉澎湃新闻,很多女性研究生跟王小箭关系非常好,更像是朋友,帮他做很多事情。他认为“亲吻照”中暗示的所谓性骚扰是“很扯淡的事情”。
在艺术圈打拼的人看事物的眼光跟常人有所不同,这是采访过程中男生们对王小箭行为的评价。
崔付利说:“这种事情算是平常。我们学艺术的,思想会难免开放些。”
王小箭的学生王灏则直言即使跳脱出艺术家的圈子看这个事情,王小箭是在一个公众场所,而不是只有三个人的封闭空间有这种行为,是不是要区别一下两种场合下行为的性质。
他回忆,自己曾在工作室办过一个派对,邀请了王小箭以及很多女学生参加。“王老师当时教派对上的女生如何跟别人沟通,还直接跟人家说你不会交流男朋友都找不到。”王灏笑言,“如果刚才我描述的情景被人偷拍传至网络,也许又有问题了。”
不过,在昔日女学生的眼中,尽管十分相信王小箭的人品,谈及他的亲吻之举也有些不自然。
“即使我们了解他的人,但有一点是事实: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是老师,虽然退休但还拿着国家津贴。况且那两个女孩没毕业,仍算师生关系。做出这种行为,他应该当众道歉,事实上他也已经做了。但这个行为属不属于‘性骚扰’,现在定论过于仓促。”邱敏说。
“穷人”王小箭
“停止其教学活动,降低退休待遇。”
就学校的处罚决定,王灏很替老师着急,担心降低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工资会对他的生活产生影响。王小箭却答道:“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每个月拿多少工资,再说我就吃吃饭抽抽烟,花不了什么钱。”
在王灏看来,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料想不到的是王小箭这般坦然;意想之中的是他丝毫不计较金钱,一如过往。
“老师的钱都花在学生身上了。他经常接济学生,我们本科毕业北漂的时候特别困难,他不仅帮我们引荐圈子里的人给我们找工作,还负担我们的交通费,有时候吃饭也是他解决的。当时有6个学生(3男3女)住在他家,他和男生打地铺,床让给女生睡。”崔付利告诉澎湃新闻。
即便毕业已有时日,当崔付利和他的同学们回去看望老师时,聚餐买单的仍是王小箭。“对学生,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长者。”崔付利说。
对学生出手阔绰的王小箭其实并不富裕,用他学生们的话来说,日子过得“很清贫”。
与他有14年交情,情同父子的王灏,时常光临王小箭位于重庆的寓所。“很难想象一个副教授的住所会是这样。”王灏向澎湃新闻描述,凳子是王小箭用从建材市场买回来的木板自己钉的,台灯的灯罩是用纸杯翻起来做的。
“他的很多鞋穿着穿着开口了,然后拿东西自己粘上。衣服破了也是一样,都是自己缝缝补补。”王灏说。
崔付利证实了王灏的说法:“他不仅清贫而且过得极其节俭。”他描述王小箭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在其位于北京的家中,家具虽破旧,但打扫得一尘不染,非常干净。
“至于着装用度,他的衣服打着很多补丁,很多东西都用了很多年。”崔付利说,“他不太在乎形象。”
崔付利是王小箭的本科生,从2004年入学至今,跟王小箭相识已有10年。他了然老师的生活状况,亦铭记他对学生的付出。
2008年,崔付利和几个同学“北漂”实习,当时的收入是每月800至850元。“当时6个同学住在王老师家里,那时候就感受到跟王老师之间有一种亲情。他会给大家一些生活费用,买一些东西到家里让大家用,给人非常大方、关心每个学生的印象。”
崔付利坦言,彼时,刚刚毕业的同学们对王小箭的照顾并没有十分的感恩之心。原因是王小箭的脾气很直接,经常骂学生,有时候不仅是女生,连男生也会被骂哭。但严厉的教导并不被年轻的学生们所理解。
不过如今,当年的“北漂”们在北京艺术圈活得有声有色,崔付利回想当时老师的生气、着急,“真的全心全意为了学生。”言及此,他的声音一度哽咽。
师恩如此,事业小成的门生们时常聚在一起讨论怎么照顾老师退休回北京后的生活,“男生女生,大家都在思忖这个问题。”
相较于崔付利同王小箭亦师亦友的关系,王灏将他视为父亲,他们的“父子情”也在艺术圈为人所熟知。“亲吻照”爆出的当天,王灏的学姐发了一条短信给他:“你老爹出事了。”
实际上,查阅王灏的简历,出身于国画系的他算不上任教于美术学系王小箭的嫡传,却最终成为了他的入室弟子。王灏与王小箭的交集始于公开课课堂,成于酒桌。王灏回忆:“读书四年里,几乎每周(我们)都会一起喝酒交流,而且每次都是他掏钱。”
“他就像我的父亲,我一定多赚钱以后给他养老。”这句话王灏常常跟朋友们提起。问及最近的憾事,他告诉澎湃新闻:“老爹牙不好,一直想去补,但我没有空,后来他就自己去了。”语气颇带歉疚。
“酒神”、“精神领袖”、“流氓教授”、“可爱的老头”……这些都属于王小箭的标识,在朋友和学生口中,“好人”是他得到的一致评价。
为什么王小箭直到退休仍然是一名副教授?“王老师什么也不求,唯一的希望就是桃李满天下。”王灏和崔付利这样说。
(出版人张业宏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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