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屯：全中国最潮的“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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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多数人眼中，北京三里屯的标签异常鲜明：热闹、洋气、时尚、潮流、先锋……这些特质与它名字中的“屯”字格格不入，但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太古里、工体、酒吧街、使馆区，是它的主要组成部分。这里处处可见穿着靓丽的年轻男女，还有顾客云集的商铺。人流如织，喧哗鼎沸。

俯瞰三里屯片区 | 摄影师@王文彬

夜幕降临后，花灯绚烂，它可能有着北京最长最嘈杂的夜晚。华灯绚烂，拥堵的道路上，最多时有上百人在等待打车。

三里屯夜景 | 摄影师@拂晓

直到工体的狂欢声被拆除重建的轰鸣声取代，那些萦绕这里的记忆，将会被重新唤醒。

工体拆除 | 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这座体育场见证着三里屯由村落成长为潮流中心，也见证着新中国体育与文化的腾飞。

它讲述着三里屯的故事，永远在时代前沿。

01#

生 于 贫 瘠

Before 1978

起初，三里屯还只是一片距离东直门外三里路的小村庄。

三里屯位置示意 | 制图@陈志浩&杨宁/星球研究所

新中国成立初期，这里只有提供给工人的居住小区“幸福村”和一些学校。砖木结构的平房与临时工棚是它最初的模样，安置着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三里屯幸福村位置示意 | 制图@陈志浩&杨宁/星球研究所

在工业振兴“五年计划”运行的大时代下，计划经济安排着居民的衣食住行。“先生产，后生活”，生活所需全凭粮票、肉票、布票等票证供给。

这时的北京，城镇化率开始从1949年的43%稳步增长至55%。

幸福村规模扩大，分为了“幸福一村”、“幸福二村”和“幸福三村”。

今日的幸福二村 | 摄影师@君作刃

1959年，新中国成立十周年，作为献礼工程的“十大建筑”在北京落成，位于三里屯附近的农业展览馆和工体便是其中之二。

全国农业展览馆，请横屏观看 | 摄影师@君作刃

工体，是人们对“北京职工体育服务中心”的简称，由工人体育场和工人体育馆两大建筑构成。

工人体育场位置示意 | 制图@陈志浩&杨宁/星球研究所

占地35公顷、可容纳6万人的工人体育场，对于当初的郊区三里屯来说是蔚为壮观。

工体门前的工人雕像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同年，第一届全国运动会在这里举行，1万多名运动员参加了这次盛况空前的赛事。工体，自此开始与中国体育的崛起并肩作战。

全运会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这一年的世乒赛上，容国团夺得男子单打冠军，成为新中国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两年后，第26届世乒赛在工人体育馆举行，中国队一举夺得男单、女单和男团三项冠军，一时间，“乒乓热”席卷全国，“国球”名号打响。

相伴而来的，是我国外交地位的提升。新中国建立后，位于天安门附近的东交民巷结束了自《辛丑条约》签订后的屈辱历史。直到50年代末期，外国使馆区的兴建有了统一的规划。

新中国成立后使馆区变化示意 | 制图@陈志浩&杨宁/星球研究所

位于三里屯东北部的第二使馆区用地约98公顷，土耳其、墨西哥、丹麦等70多个国家的大使馆次第坐落。

德国大使馆 | 摄影师@马文晓

此后历经动荡，直到改革开放，三里屯迎来了它的芳华时代。

02#

兴 于 开 放

1978~2000

市场的开放使城市的建设进入快车道，北京的建成区范围由旧城中心不断向外蔓延。到1990年，北京城镇化率已突破70%。

街头巷尾，时髦的连衣裙与西装、喇叭裤取代了单调的黑、蓝、灰色工装，“女排精神”与“下海经商”成为了最时兴的话题。

1981年，中国女排击败日本赢得了世界杯冠军，开启了女排的黄金时代，“铁榔头”郎平一战成名。而7年前，她正是在工体的少年体校开启了排球生涯。

女排五连冠之路 | 制图@杨宁/星球研究所

1986年，郎平退役。

这一年也是“国际和平年”，工人体育馆举办了一场歌星汇聚的演唱会。一身蓝衣白裤工装打扮的崔健，似乎十分另类。一曲《一无所有》，足够反叛、足够先锋，就此宣告中国摇滚乐的正式诞生。

在1990年的工体，中国第一次举办了综合性的国际体育比赛——第11届亚运会。可爱的吉祥物熊猫“盼盼”、至今仍在传唱的《亚洲雄风》，都是这一场盛会的印记。

建造中的亚运会吉祥物盼盼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这一时期商业兴起。为了发展街道经济，三里屯南北向的主路上建起了一排大开间的临街商铺，开始了特色市场的试验。

南三里屯路经营起了汽车配件的销售一条街，仅两年时间，汽配街就发展到有商家170多家，销售额总计达3.1亿元。

三里屯汽配街位置示意 | 制图@陈志浩&杨宁/星球研究所

而在北面的三里屯路，由于外交公寓有大量外国人聚居，第一家酒吧于1995年在此开业。

这里提供“洋酒”与“西餐”，酒吧名字与酒水单也多是英文——来这里消费的顾客中，外国人占了95%。对他们来说，这是中国开放的标志之一。而对国人来说，尚且需要一个契机来接受这个陌生事物。

足球，成为了“引燃酒精的火苗”。

北京球迷酒吧内正在观看球赛的人们 | 摄影师@迷彩

1996年，成立四年的北京国安足球俱乐部将工人体育场选为球队主场，附近的酒吧借此成为了球迷的聚会之处。1998年的世界杯期间，每一家酒吧都夜夜爆满。

2018年7月8日，北京三里屯装扮的气氛浓浓的世界杯酒吧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酒精，打破了酒客间社交的藩篱。人们试探着这个新鲜场所，谈论生意、谈论音乐或是谈论足球，渐渐地形成了一个个独特的文化圈子。

文艺气息在三里屯生长着。它成为作家冯唐对童年生活的回忆，成为诗人们创作的母题，成为摇滚乐与流行乐角逐的舞台。

酒吧内正在演出的歌手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03#

沸 腾 年 代

2000~2010

新千年、新世纪、新时代、新生活，一切都向着崭新的明天迈进。

2001年，我们成功加入世贸组织、成功申办2008年奥运会、成功创建上海合作组织和博鳌亚洲论坛、成功打进世界杯决赛圈……

群众庆祝北京成功申奥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城市取代农村的速度越来越快。改革开放初，中国有地级市101个，到1998年末，地级市的数量已经翻了一倍，达到了227个。

北京的城镇化率已有77.5%。2003年五环路建成通车，标志着北京城区的又一次扩大。

位于东五环的远通桥夜景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没有人再将三里屯与最初的小村落联系在一起，它已是北京有名的繁华地段之一。

三里屯北街，各家酒吧招牌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准时在日落时亮起，在凌晨熄灭。

请横屏观看，酒吧夜景 | 摄影师@潘松刚

《编辑部的故事》《过把瘾》等90年代热播剧的编剧、作家王朔在三里屯开了自己的酒吧，起名为“非话廊”。马未都、冯小刚、姜文等一众“大院子弟”是这里的常客，带着“混不吝”气质的“京圈文化”开始进入大众视野。

酒吧的“洋味”逐渐变得接地气。

2008年4月，位于酒吧街旁的三里屯village开始了营业。

三里屯village位置示意 | 制图@陈志浩&杨宁/星球研究所

这座占地5.3万平方米的商业综合体没有采用封闭式的商业开发模式，而是打造了一片开放式的空间。

三里屯village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19座独立的低层建筑分散在区域内，又通过上层走廊构建出广场与街巷等空间元素，成为北京胡同的现代表达。

三里屯village（太古里）逛街的行人 | 摄影师@第三类压力容器

这些开放空间占去了整个商业体的50%，成为了举办展览与活动的绝佳场所。

2008年，当北京奥运会的圣火正在中华大地上传递之时，苹果零售店Apple Store在三里屯开业。这是全球第220家苹果零售店，也是中国的第一家。

彼时智能手机在中国尚未占领市场，而两年之后，iPhone4的横空出世将带来空前的手机革新。

2020年7月17日，三里屯的苹果新店结束扩建工程重新开业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三里屯，走上潮流文化的前沿。苹果之外，越来越多的以年轻人为主要消费者的餐饮、服饰店相继进驻三里屯，而三里屯，也成为了时尚、个性与流行的代名词之一。

多年后，球评人、诗人大仙在博客中如此描述1998至2008这十年：三里屯十年，中国人从吃糠咽菜，一把进步到黄油奶酪。

足球，更是成为了这里发展的催化剂。

2004年亚洲杯 | 摄影师@浦峰

作为国安的主场，铺天盖地的“国安绿”，是球迷的热血。

2009年的中国足球超级联赛结束，“国安是冠军”的呐喊响彻工体。

国安大事记 | 制图@杨宁/星球研究所

在球迷的回忆中，几万人在工体附近的街道上高唱着助威歌，那是国安、也是工体的盛世。人们无问姓名，相拥而泣。

北京国安俱乐部16年来首夺国内联赛冠军，国安球迷喜极而泣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04#

有 关 未 来

2010~……

迈入2010年，中国的GDP首次超过日本，跃升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北京的城镇化率超过80%。国贸CBD的的天际线一天天地抬升，央视大楼、中国尊、国贸大厦三期……一幢幢高楼共同托起一座繁荣的商务中心区。

工体与修建中的中国尊 | 摄影师@马文晓

在相隔不远的三里屯，三里屯SOHO、通盈中心等商业项目相继入驻。消费浪潮开始席卷，这一时期的三里屯却仿佛走进迷茫中。

三里屯SOHO的高楼 | 摄影师@徐思钰

它频频出现在网络的热门搜索中，在短视频平台的浮夸“街拍”中，贴着“网红打卡”的标签，过激球迷引发的各类事件层出不穷……

互联网时代下它被无限放大供人们审视、娱乐，沦为路人眼中争奇斗艳、纸醉金迷的场所，三里屯似乎辉煌过眼，堕入空虚。

三里屯路上的行人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老旧的幸福村小区历经翻修，外墙的红色依旧鲜艳，房价亦是居高不下。和50年代相比，今日安身实属不易。

酒吧里的圈子已经消失，大多酒客们不在乎今天演出的是摇滚乐还是流行乐，灯球下DJ打碟的声音依旧响亮。

霓虹灯牌下的路人 | 摄影师@郑新洽

人们抨击着“消费主义”，普罗大众在碎片中获取信息，“公共知识分子”已经成为了贬义词。

作为潮流代表的三里屯village，将名字改成了以地产商命名的“太古里”，抹去了与村落有关的痕迹。

今日太古里，日均客流量最高可达10万人次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但真实的三里屯不该是这样。

它是先锋、激情与荣光，是中国飞速发展的一个注脚。

第一次举办全国运动会，第一次举办国际赛事；摇滚在这里高唱躁动，足球健将在这里挥洒青春热血；新鲜事物引领时尚，商业街区创造繁荣……

太古里，行人在拍摄艺术雕塑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三里屯，在时代旅程中有着它的骄傲。

2017年周杰伦演唱会现场 |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2016年，“摇滚教父”崔健时隔30年再度来到工体，从1.5万人的体育馆唱到了6万人的体育场。工体，已经成为歌手影响力的佐证之一。

工体举办过的演唱会的歌手 | 制图@杨宁/星球研究所

征途漫长，我们赞颂梦想，我们期待胜利。

国安球迷在工体看台拉出横幅 | 摄影师@黄登一

2020年8月，推土机开进了工体，门口标志性的男女工人雕像被迁走。但未来，它还将回到这里。作为球迷眼中“北京最后的四合院”、2023年足球亚洲杯的主要场馆，工体将以更专业的面貌在大赛亮相。

航拍工体 | 摄影师@黄登一

年轻的三里屯，已经与故宫、前门和长城等共同构成北京的名片，成为游客的目的地之一。

作为北京乃至全国的时尚潮流文化地标，这里的城市面貌还在不断改造更新，吸引新的开发商入驻，三里屯的夜晚，也将变得更加丰富。

如今，不管时代如何发展变更，我们仍然会在各种时刻走进象征北京时代精神的三里屯：

去再次听听球迷的呐喊，去逛一逛当下的潮流店铺，去酒吧或者体育场馆见一见那些为梦想歌唱的人们，去感受三里屯的激情、时尚、信仰与骄傲。

这就是北京三里屯，不仅仅是建筑和商圈，还是北京潮流文化的代表和载体。

它永远先锋，永远年轻，而关于三里屯的故事，也将永远不会结束。

球迷挥舞着旗帜 | 摄影师@常鹏祥

- 本 文 创 作 团 队 -

撰稿 | Monologue

图片 | 御寒&余宽

地图 | 陈志浩

设计 | 杨宁

审校 | 李张子薇&巩向杰

【参考文献】

[1]朝阳区地名志编辑委员会. 北京市朝阳区地名志[M]. 北京出版社, 1993.

[2]李晓光 等. 三里屯酒吧街的兴起与发展[C]. 当代北京研究，2011.

[3]中共北京市朝阳区委党史办公室. 北京使馆区今昔[J]. 北京党史，2013.

[4]常艳. 城市化发展历程回顾与新型城市化发展趋势分析[J]. 经济纵横，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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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三里屯：全中国最潮的“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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