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河南“新野猴戏”再起争议：是千年陋习还是文化遗产

        连日来，4位河南新野耍猴艺人因“非法运输野生动物”获罪，引发争议。9月30日，4人所在的猴艺协会会长张俊然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为了恢复耍猴人的名誉，让耍猴艺术能继续传播，他们要上诉。

        但事实上，不止是案件存在争议，耍猴卖艺属于陋习还是文化遗产，争议也相当大。亚洲动物基金会动物福利高级主管裴鑫就认为，耍猴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在文化角度是糟粕，应该被取缔。“耍猴通过驯服弱小的动物、杂耍逗人开心的方式传承文化，背后却包含着动物虐待、安全风险、对孩子造成的不良心理影响等弊端”。

        但是，一直跟随耍猴人、拍摄耍猴人生活12年的《中国国家地理》摄影师马宏杰则对澎湃新闻说，传统艺人靠耍猴生存，直接用道德指责他们，过于草率，“耍猴人对猴子的感情是真实的”。

为耍猴人名誉，猴艺协会表示要上诉

        澎湃新闻此前报道，4个耍猴人有驯养繁育证，但没办运输证，他们在带着猴子跨省去黑龙江表演时被牡丹江森林公安局拘留，经黑龙江省东京城林区基层法院判决“非法运输珍贵野生动物罪”，一只猴子在被森林公安扣押期间死亡。

        张俊然告诉澎湃新闻，在9月30日上午，协会领导、会员、养殖户、群众代表开会讨论一致决定要上诉。张俊然称，他们要求牡丹江森林公安局对死去的猴子作出赔偿，主动道歉，并恢复耍猴人的名誉。

        4位耍猴艺人的辩护律师宋杨向澎湃新闻表示，猴艺协会也需要通过明确云游卖艺是不是犯罪，来调整他们今后的演出行为，毕竟耍猴人流动性强，办理运输证很不方便，“如果确定是犯罪，今后有人因为没办运输证被抓，就是明知故犯，会被判5年以下有期徒刑，很严重。”

耍猴人对猴子：是虐待还是真爱

        作家周大新曾经发表过一篇小说《步出密林》，讲述耍猴人的心酸艰难，更表达了对耍猴这一古老传承的质疑：致富、谋生在现代社会可以采取其他多种手段，应该放弃这一“残忍”的方式。

        9月29日，周大新对河南日报说，新野玩猴为生的人原来很多，有好几万人，慢慢都觉醒了，干别的去了，其实靠这个赚不了几个钱，还异常辛苦；对动物不尊重，强迫性训练，让做各种动作，野蛮残酷，很不“猴道”。

        马宏杰并不认为驯猴野蛮残酷。他表示，驯猴有很多方法，一般一星期到半个月猴子就能学会。虽然在训练中会打猴子，但就是拿木棍打两下，不会很严重。对猴子主要还是安抚，“听话就给吃的，不听话就打两下，值七八千块的猴子，打坏就麻烦了。”

        马宏杰在博客中介绍，富有经验的耍猴人对温顺的猴子以感情培养，常给它挠痒、洗脸、梳头。对脾气暴躁的猴子，则以恶抗恶，先杀其威风，再加以驯化。他表示，耍猴人的猴子都是驯养繁殖的，不是野外抓来的，从小和人类生活在一起，野性已经大大降低，就像耍猴人的孩子一样。

        但是裴鑫认为，野生动物变家养动物有一个驯化的过程，耍猴人只能满足猴子的基本生存，但是猴子本身的习性却没法满足，比如攀爬和与同伴玩耍。中国动物福利事业倡导者之一莽萍也认为，猴子被驯养繁殖当做表演工具，生活被割裂，成为孤独的个体，对动物造成的伤害非常大。

        另外，裴鑫说，与人共处的猴子，还可能让人染上人畜共患病。但是在新野研究当地历史与民俗的原新野县林业局纪检书记张成立表示，在新野县，目前还没有出现过人猴共患病的案例。张成立说，养猴人都有给猴治病打针的经验。

        但他也承认了其中存在隐患，由于兽医太贵，猴子得病养猴人一般都自己处理。在检疫方面，政府也没有严格的管理措施。

遗产光芒在消退，养猴却能致富

        张成立介绍，一开始猴戏作为谋生手段，为了招揽更多人，慢慢的增加道具和情节，时间长了就形成一种艺术。

        但是马宏杰告诉澎湃新闻，耍猴的艺术价值已经越来越小了。在清朝甚至民国，耍猴都要唱戏，并让猴子戴面具、穿戏服，具有一定的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现在耍猴就是人猴互相打闹，哪种方式挣钱就用哪种。

        “现在市场越来越小，大家越来越不容忍。” 马宏杰称，虽然猴子扔飞刀、翻跟头，跟耍猴人打斗，其实安排好的戏法，也能调动一部分观众的情绪，但是只能给人一乐，再无其他。

        张成立说，耍猴作为古老的艺术，前景很光明不大可能，马上灭亡也不大可能。“现在都是老年人在从事这项艺术，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不喜欢干这个事情。”

        裴鑫则希望耍猴“就像西班牙的斗牛一样，随着历史文明的进程，会逐渐的被淘汰。”

        尽管耍猴行业日渐萎缩，但是养猴的产业在当地依旧是很好的致富门路，规模较大，是一种合法产业。“养猴的村镇收入都比传统种植业的高，房子最好的人家往往都是养猴的人家。”张成立说，整个新野县养了大概一两万只猴，主要用于医学科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