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男涉嫌受贿案今开审，公诉机关曾办“共和国反腐第一案”

8时32分，审判长宣布开庭，被告人刘铁男身着黑色夹克衫站在被告席上。 图片来源 @河北廊坊中院

        今年刚好60岁的刘铁男，也许从来没有想到，其“待遇”在某些方面堪比刘青山、张子善。

        刘铁男，国家发改委原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原局长。

        今天上午8点30分，由廊坊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刘铁男涉嫌受贿案，在河北省廊坊市中级人民法院（下称“廊坊中院”）下辖的廊坊经济技术开发区人民法院审判庭公开审理。

        9月22、23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先后来到廊坊中院、廊坊检察院和廊坊经开区法院探访，三院与平日相比并无明显异常。廊坊中院工作人员告诉澎湃新闻，这些天他们比较忙碌，“（刘铁男案公开审理）已经在开发区法院演练了好几次。”23日晚20时许，河北廊坊中院官方微博发布称，将通过官方微博及时发布庭审信息。

        廊坊市人民检察院，前身为始建于1951年3月的河北省人民检察署天津专区分署，1989年4月更为现名。据其官网，该院曾查办“共和国反腐第一案刘青山、张子善贪污案”，最高人民法院原副院长黄松有贪污、受贿案和中国民用航空总局原副局长宇仁录受贿案。

        刘青山、张子善贪污案，是建国初期“三反”运动中查出的一起党的领导干部严重贪污盗窃国家资财案件，有“新中国第一大案”之称。

        刘青山，被捕前任中共石家庄市委副书记，张子善任中共天津地委书记。经调查，刘青山贪污达1.84亿元（旧币），张子善贪污达1.94亿元（旧币）。1952年2月，河北省人民政府举行公审大会，随后河北省人民法院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批准，判处刘青山、张子善死刑。

        60多年后，2014年6月23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消息，刘铁男涉嫌受贿犯罪一案，经依法指定管辖，由河北省廊坊市人民检察院向廊坊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财经》报道称，刘铁男涉嫌受贿金额总计为3000余万元，其到案后认罪态度好，并供出侦查机关尚未掌握的涉嫌受贿犯罪事实，涉嫌受贿款已由其家属全部退赃。

        据检方指控，刘铁男涉嫌利用手中的项目审批权力，案情大多发生在其担任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司长期间，其中牵涉广汽丰田、南山集团等企业。刘铁男之子刘德成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被另案处理。另外，指控并未涉及其妻郭静华及与刘铁男一家关系亲密的商人倪日涛。

媒体人微博实名举报，6个月后事发

        虽“贵为”国家发改委原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原局长，但刘铁男为媒体和公众所熟知，却是缘于财经媒体人罗昌平的微博实名举报。

        2012年12月6日，正值刘铁男跟随国家领导人在俄罗斯访问之际，财经媒体人罗昌平在其实名微博上举报刘铁男，直陈刘的三大问题：涉嫌学历造假；与商人倪日涛结成官商同盟，其子在后者公司持股并担任董事，三个汇丰银行账号多次收到公司巨额汇款；以及作风问题。

        罗昌平并贴出了相关银行账号的资金往来记录、疑似刘铁男与情妇合影照片等。

        罗昌平的举报，应当说恰当把握了刘铁男外访的时机，使其短时间无法做出恰当回应。

        举报次日，时任国家能源局新闻办公室负责人回应，罗昌平的举报“纯属造谣污蔑”，“我们正在联系有关网络管理部门和公安部门，正在报案、报警。将采取正式的法律手段处理此事。”

        6个月后的2013年5月12日，中央纪委宣布，刘铁男落马。

        事件的后续发展也证明，国家能源局新闻办这位负责人为他的这种仓促回应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在能源局后来的岗位调整中，其级别由正局降为副局。

        事实上，罗昌平的举报内容，与刘铁男手中的发改委和能源局审批权并无太大关系。举报信中刘为相关商人提供的协助，更多的是疏通关系以转移资金。

        举报刘铁男的并不限于罗昌平一人。

        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2012年5月，部分国家发改委退休高官联名签署了对刘铁男涉嫌贪腐的举报信，这封信直抵中央纪委。在这份举报信上签名的发改委退休高官，随后均被中央纪委约谈，而中央纪委对刘铁男涉嫌贪腐的调查也已经启动。

        《中国新闻周刊》称，实名举报信中，既未涉及刘铁男后来被曝出的情人反目问题，也未涉及发改委内部意见较大的刘铁男工作作风问题，而只是就事论事，对刘铁男与倪日涛涉嫌官商勾结，透过海外并购，试图骗取国家巨额“走出去”信贷一事进行了举报。

        然而，从《财经》披露的检方指控内容来看，刘铁男此次受审可能并不涉及其妻郭静华及与刘铁男一家关系亲密的商人倪日涛。

剑指项目审批权，广汽丰田、南山集团涉案

        从目前媒体的公开报道看，刘铁男的落马与其曾手握的巨大审批权直接相关。

        据检方指控，刘铁男涉嫌利用手中的项目审批权力，案情大多发生在其担任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司长期间，其中牵涉广汽丰田、南山集团等企业。

        检方指控：被告人刘铁男利用其担任国家计委产业发展司司长、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司长、国家发改委副主任等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依法应当以受贿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此前有媒体曾报道，广汽集团董事长张房有因牵涉刘铁男案在2013年6月下旬被带走协助调查。张刘二人“私交甚好”，可能涉及“礼品和礼金”。近两个月后，张房有重回公司上班。

        但在被曝出涉及刘铁男案被带走协助调查消息的当天下午，张房有就迅速地出现在了广汽的高层会议上。其时，广汽方面否认张房有涉及刘铁男案的传言，称“董事长是因家里的原因安排休假”。

        《财经》的报道确认，涉嫌向刘铁男行贿的公司中包括广汽丰田汽车有限公司。

        另一家涉嫌向刘铁男行贿的是山东企业南山集团，涉及铝业项目。南山集团成立于1992年7月16日，注册资本为10亿元，投资人是山东省龙口市东江镇南山村村民委员会和宋作文，所占股份分别为51%和49%。

        另据《东方早报》等媒体早前报道，因“进贡”刘铁男100余万元，时任贵州省黔东南州人民政府副州长、凯里市市长洪金洲也于2013年6月被贵州省纪委带走调查。

        贵州省重大项目、投资总额100亿元的中国国电集团公司清江电厂项目，2011年上报国家能源局审批后，洪金洲经常赴京为项目审批奔走，但迟迟未获批复。

        为争取项目落地，洪金洲于2012年12月3日左右进京拜会国家能源局，“进贡”刘铁男100余万元。但3天后，刘铁男即被罗昌平实名举报。

        刘铁男被中央纪委调查后，洪金洲被牵出，随即被免去除黔东南州副州长以外的一切职务。

        刘铁男当然非常清楚手中审批权的“含金量”。国家能源局内部人士曾评价刘铁男：项目审批不做工作不画圈。也就是说，只有地方主动做工作，才有从他手中获得审批的可能。

        公开资料显示，2012年5月11日至12日，重庆方面邀请刘铁男考察项目。10多天后，能源局正式下发重庆万州发电项目、安稳电厂扩建和合川二期第二台机组等3个新建电源项目共398万千瓦的“路条”。

        此外，从国家发改委官网查询可知，刘铁男在能源局局长任上的最后3个月，突击审批的能源项目达50个之多。这些项目涉及水电、风电、煤矿、热电厂、油气管道、电网输送等。

        在刘铁男被带走调查后，其秘书王勇、中国食品工业协会原副会长熊必琳亦被带走调查。熊必琳曾任发改委工业司副司长、产业协调司巡视员，被视为刘铁男的“左膀右臂”。

        不仅如此，2014年4月以来，国家能源局原副局长许永盛、核电司原司长郝卫平、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司原司长王骏、煤炭司原副司长魏鹏远及电力司原副司长梁波等多名官员亦相继被带走调查，国家能源局内部掀起了一场“反腐风暴”。

被指“高调、霸道”，落选十八大代表后沉默寡言

        在国家发改委内部，一些官员对刘铁男的为人和作风都颇有微词。

        “过去，我们就觉得他这个人非常高傲、刚愎自用。”2013年8月12日，刘铁男的前任、国家能源局首任局长张国宝在做客人民网强国论坛时，谈到了当时已被立案侦查的刘铁男。“他对基层的情况基本不大了解，因为他长期没有在基层工作。”

        这是张国宝首次在公开场合谈及刘铁男。

        更早之前的2013年5月，《中国新闻周刊》报道称，对于“刘铁男52岁被任命为国务院振兴东北办副主任，晋升至省部级官员”这件事，时任国务院振兴东北办主任的张国宝“是事后知晓的”，且早前的一次内部考核中，“刘铁男并不合格”。

        据张国宝做客人民网时介绍，包括干部、群众在内，刘铁男在国家发改委的考核中认同度并不是很高，“包括我在考核当中，甚至于在十八大对干部的考核当中，我都向考察组反映过我对他的一些看法”。

        张国宝举例，考核十八大代表候选人时，刘铁男之所以没能进去，与广大干部的反映“有很大关系”。“当时，中央考察组到了国家发改委，是由云南省委原书记白恩培带队，还包括中组部的干部。据我了解，发改委能源局的干部都向这些考察组反映了刘铁男的问题。”

        落选十八大代表，意味着刘铁男即便不被查处，其手中的实权也会被大幅削弱。

        国家能源局和国家粮食局、国家信访局、国家烟草专卖局等部委管理的国家局一样，一把手通常为副部级。在党代会换届之际，一些新的国家局局长能够当选中央候补委员。

        但是，要成为中央候补委员，其基本前提就是要当选全国党代会代表。

        中央候补委员既已无望，十八大前，进入全国政协成为刘铁男仕途最后的机会。国家发改委党组经过讨论，仍按照惯例程序，将刘铁男报入全国政协委员的推荐名单。

        然而，就在十八大召开前半月，刘铁男再次落选全国政协委员候选名单。接近刘的人士表示，彼时的刘铁男，已经非常紧张。往日较为高调的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在一些同事眼中，此前的刘铁男，不仅“高调”，还有些“霸道”。

        国务院东北办原副主任宋晓梧曾是刘铁男的上级。宋晓梧第一次较为明显地感受到刘铁男的霸道，是在东北办2005年底的年终总结会上。会上刘铁男说，“人家请咱们，咱们不要出去吃喝，副省长请我，我根本不理他们。”稍停了一下，刘铁男接着说，“如果要是书记省长请我吃饭，我觉得这个面子还是得给的。”

        刘铁男落马后，这句话成了他的名言。

        宋晓梧还回忆，“工业司有项目，那可不得了，下去以后前呼后拥，刘铁男有一次到河北都是警车开道。”

        《中国新闻周刊》报道称，刘铁男无论在提拔为副部级之前还是之后，都目中无人。比如在一次工业司召开的会议上，张国宝讲话之后即离席。刘铁男接过话头，就开始批评张国宝之前的思路和政策。

附：刘铁男履历及案情回顾：

        刘铁男，男，汉族，籍贯山西祁县，1954年10月出生于北京。1976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研究生学历，经济学硕士，东北大学工学博士，曾获名古屋市立大学“修士学位”（涉嫌伪造）。曾任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党组成员、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局长等职务。

        2012年12月6日，《财经》杂志副主编罗昌平在微博向中央纪委实名举报时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涉嫌学历造假，巨额骗贷，对他人恐吓威胁等问题。

        2013年3月18日，刘铁男不再担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原国家电监会主席吴新雄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兼国家能源局局长。

        2013年5月12日，中央纪委发布消息，刘铁男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2013年5月14日，中央组织部有关负责人证实，刘铁男涉嫌严重违纪，中央已经决定免去其领导职务。

        2013年8月8日，刘铁男因严重违纪违法被开除党籍和公职。

        2013年8月19日，最高人民检察院经审查，刘铁男因涉嫌受贿犯罪，依法决定对其立案侦查并采取强制措施。

        2014年6月23日，最高人民检察院侦查终结后，经依法指定管辖，由河北省廊坊市检察院向廊坊市中级法院提起公诉。

        2014年9月24日上午8时30分，河北省廊坊市中级法院在廊坊经济技术开发区法院审判庭公开审理被告人刘铁男涉嫌受贿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