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小转铃专栏:作为Loser的波伏娃
因此,哲学家或者文学家并不是不重要——他们只是比较让人省心而已。比起那些拿了诺贝尔化学奖或者医学奖的女科学家们,知道写了《第二性》的哲学家及文学家西蒙娜·波伏娃的人肯定要多得多。她的故事很有意思,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中年女人完全有可能完成事业上的逆袭。第二,哪怕她存在道德上的一些污点也不是非常的要紧。在中国,要摧毁一个女人的自尊,在年老和不检点中任选一样就足够了。波伏娃真正开始有影响力的时候,已经上了年纪,私生活又称得上是特别的“不检点”。不知道她的故事,是否能让对自己年龄和道德水平没多大自信的人们感觉好一些。
一九四三年,波伏娃三十五岁。当了十四年高中教师的她,没结婚,还因为和学生娜塔莉恋(gǎo)爱(jī)而被吊销了教师执照。用“老公有钱,儿子孝顺,闲时饮哈茶”的标准看,是Loser无疑,碰到同学聚会只有扑街的份。那时的她,处女作《女客》刚刚出版,也不是什么能作威作福的大文豪。啊!一个三十五岁无业剩女的人生。无限接近于完蛋。怎么办?波伏娃挺淡定。她找了份电台的工作,业余时间搞搞创作,丝毫看不出要完蛋的迹象。
两年后,她和一帮人创办了杂志《摩登时代》,这些人里包括和她相爱相杀了一辈子的萨特,我的学术偶像之一梅洛庞蒂,社会学家雷蒙·阿隆等等未来的大牛,而她却是杂志的主编。这时,她三十七岁。很多三十七岁的女性,孩子已经可以直立行走打酱油了。可她倒好,和作家艾格林谈起了恋爱,还满世界地游历起来,多年后,把这段感情写成了《名士风流》,还得了龚古尔文学奖。直到一九四九年,她的名著《第二性》才出版,那年,她已四十一岁。这本书上架第一周就卖出了两万多本,至今已经销售了几百万册,作为一本学术著作,这个销量算是相当的不错,而这也奠定了她在女权主义历史上的稳固地位:“女性并非生就,而是被造就的,而男性也是如此;困于家务的女性,如同推石上山的西绪福斯,在原地踏步中消耗着自己;将有一天,女人不是用她的弱点去爱,而是用她的力量去爱,不是逃避自我,而是发现自我,不是贬低自我,而是表现自我,那时,爱情无论对男人还是对她,都将成为生命之源,而不是成为致命的危险之源。”她的洞见,在今天看来仍然振聋发聩。
当年,因为写了《第二性》,激进的波伏娃几乎遭受了学术界的石刑,梵蒂冈干脆禁了她的书。而今日,当她的许多观点已被内化为现代人的常识,许多热衷钩沉的学者开始又对她的私生活求全责备:他们指责她心口不一,虽和萨特约定保持开放关系,却仍深受妒火折磨;他们又指责她缺乏勇气,始终不敢承认自己的同性恋倾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清心寡欲成了衡量学者成就的标准之一。可至少谁都难以否认,她在今天的影响力已毫不逊于萨特,甚至超过了后者。她的成就,并未因她成名时的年龄和私生活而受到影响。每个人都有改变世界的可能,而这个可能性始终近在咫尺——要抓住这个可能性,并不需要返老还童,也不一定要修身养性,不需要有特别的投胎技巧,也不需要韦编三绝。那么,究竟需要什么?还是用波伏娃的一段话来作为回答吧:
当月亮爬上天空
我便与远处的城邦、沙漠、海洋、村落相通……
我感受到生命的沉甸甸的重量
却同时蒸发散入天空
我不再受限于自己身体的局限
- 报料热线: 021-962866
- 报料邮箱: news@thepaper.cn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6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沪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东方报业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