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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与知识分子:最尊敬科学家,最讨厌作家
19世纪初,当拿破仑•波拿巴在法国乃至欧洲的政治舞台上叱咤风云的时候,他身边汇聚着那个时代最聪明的头脑。他们当中有执新古典主义之牛耳的画家大卫,他是拿破仑的宫廷画师;有意大利物理学家伏特,他在经济困难时得到了皇帝的资助;也有夏多布里昂、贡斯当、斯塔尔夫人们,他们曾无比赞美拿破仑给法国带来的秩序与荣耀,但当“拿破仑用独裁的形式来保卫革命的价值观”时,又对皇帝发起了无情的批判。
拿破仑说过,世界上只有两种力量,一种是刀剑,一种是精神。当伟大的刀剑遇到了伟大的精神,我们或能想见两者碰撞出的美妙火花。
“让驴子和学者走在队伍中间”
技术型知识分子,类似科塞在《理念人》中分析的科学知识分子。这里主要指的是从事科学工作或专业技术工作的人,包括数学家、天文学家、考古学家,甚至是法学家。
有研究者称拿破仑时代为历史上科学成就最为丰饶的时代之一,拿破仑本人也是现代第一位接受科学教育的统治者。他深谙科学之于战争的用处。在布里安军校读书期间,拿破仑系统地学习了数学、物理、化学、地质和地理等学科。其中他最感兴趣的是数学,是个不折不扣的几何学发烧友。行军作战时,他也会兴致勃勃地跟学者讨论科学问题。“尊敬的院士们,”拿破仑说,“让我给你们出一道题,不用直尺,仅用圆规,你们能四等分一个圆吗?”这就是几何学中的拿破仑定理。
拿破仑会定时邀请科学家见面,听他们报告研究的成果及进展。众所周知,拿破仑远征埃及时,带了成百箱的书籍和研究设备及一个由175名专家组成的随军科学艺术工作团,包括21名数学家、3名天文学家、17名民用工程师、13名博物学家和矿业工程师、13名地理学家、3名火药师等。拿破仑对他们的照顾无微不至。行军中,拿破仑曾下达过一条著名的指令:“让驴子和学者走在队伍中间。”以确保科学家走在安全的地带。这批科学家们带回了大量珍贵的资料。如考古学家若玛所写的世界上第一本关于埃及考古的名著《埃及记述》,就是根据这次埃及之行所搜集的资料完成的。此外,拿破仑带回的刻有三种不同古老埃及文字的罗赛塔石碑,在20年后,被法国语言学家商博良成功破译,从而提供了一把打开埃及文化之谜的钥匙。
在担任第一执政期间,拿破仑还让著名法学家康巴塞雷斯出任第二执政。康巴塞雷斯以渊博的知识和深刻的思想对拿破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拿破仑至死都把他看作一位可信赖的朋友。在法律方面,拿破仑主持修订和颁布的《拿破仑法典》在世界法律史上的意义无需赘言。此外,拿破仑还将大量著名的经济学家、科学家、法学家等充实到参政院中,使得这个拥有最高行政裁决权的机构能够出现更多专业的声音。
巴黎综合理工学校现在是全法国最著名的精英学校之一,该校与拿破仑之间也有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1794年,因严峻的国内外局势造成的应用技术人员短缺,法国国民公会提议建立该校。1799年“雾月政变”后,拿破仑成为第一执政官。同年12月16日通过法案,肯定该校的目的是“传播数学、物理、化学等科学和制图技术,特别是为炮兵、工兵、路桥、造船、军用和民用工程、开矿和地理等技术性的公立专科学校输送学生”。从此,巴黎理工学校作为基础型大学校的功能被确立下来。
1804年12月,巴黎理工学校的学生奉命参加三军检阅队。拿破仑走到这个队列前,亲手将一面锦旗授予排在队列首位的1804年该校的第一名毕业生手中,旗上绣着“为了祖国的科学和荣誉”的大字。随后拿破仑命令该校队列紧跟在禁卫军之后而位于三军之前通过检阅台。这一突如其来的莫大荣耀极大地鼓舞了该校的师生,“祖国”“科学”“荣誉”从此成为巴黎综合理工学校的校训。
1814年1月,反法联军兵临巴黎城下,巴黎综合理工全体师生向拿破仑请战。拿破仑拒绝了师生们的请战,说:“我不愿为取金蛋杀掉我的老母鸡!”后来这句话被镌刻在巴黎综合理工学校荣誉大厅的天花板上。拿破仑不希望这些精英们去上战场,去当炮灰。法兰西需要他们的头脑甚于他们的生命。后来从该校走出了数百位的科学院院士、工程师、将军和政治家。
拿破仑尊重科学,尊重科学家,给予技术型知识分子们以最大的重视和关怀。他恢复了路易十四对文化有贡献人士重赏的措施。这些奖赏也多授予了科学家们。在拿破仑帝国时期,法国的科学和技术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用艺术家充当宣传喉舌
在艺术领域,拿破仑最喜欢的是画家,因为画家最能颂扬他的功绩。拥戴拿破仑的艺术家中,最有名的是大卫。大卫是欧洲新古典主义画派的代表画家。他的作品大多表现历史英雄人物,构图严谨,技法精细,画风简朴庄重。其代表作有《贺拉斯兄弟的誓言》、《马拉之死》、《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雷卡米埃夫人像》等。
法国大革命期间,大卫是雅各宾派的负责人之一。1792年被选为国民公会议员,并任公共教育委员会和美术委员会委员。1794年的“热月政变”后,罗伯斯庇尔被送上了断头台,大卫也被捕入狱,后经他的学生奔走营救得以出狱。大卫十分崇拜拿破仑,1799年“雾月政变”后,他去觐见拿破仑。拿破仑也把他与古希腊著名画家阿佩莱斯相提并论,并许诺大卫说,他以后每幅历史画都将获得十万法郎。
就这样,大卫成了拿破仑的宫廷画师,创作了许多流传后世的巨幅画作。如《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描绘了 1804 年12月拿破仑在巴黎圣母院举行的加冕大礼的情形。皇帝加冕照例应由教皇给皇帝戴上皇冠,以表明教权对皇权的优势地位和皇权的正统性。但是拿破仑却在教皇要给他戴上皇冠前,抢先一步将皇冠夺过来,自己戴在了头上,以表达对教权的不屑。这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争议。有意思的是,大卫为了减少纷争,特意画的是已经带上皇冠的拿破仑给皇后约瑟芬戴皇冠的场景。这样一来既没有歪曲事实,又避免触犯那些持异议人士,可谓用心良苦。
《跨越阿尔卑斯山圣伯纳隘道的拿破仑》
大卫的另一幅名作《跨越阿尔卑斯山圣伯纳隘道的拿破仑》,再现了1794年第二次反法同盟战争期间,拿破仑率领4万大军,登上险峻的阿尔卑斯山,越过圣伯纳隘道,进入意大利的情景。拿破仑军队进入意大利后,用一个月时间打败了在那里的奥地利军队,结束了战争。这场战役的胜利,提高了拿破仑的威望和地位,为他后来登上权力的顶峰奠定了基础。意大利战役后,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向大卫订制了这幅画。
大卫把画面人物安排在圣伯纳山口积雪的陡坡上,身材矮小的拿破仑骑上了马匹。阴沉的天空、奇险的地势、红色的斗篷增添了画面的壮烈感,渲染了一种英雄主义的气概。但据说,拿破仑翻山时骑的不是马而是驴子,穿的也不是红色斗篷,而是普通的军大衣。大卫一生的荣辱和拿破仑紧密相连。1815年拿破仑兵败滑铁卢,复辟的波旁王朝将大卫逐出法国。他逃亡到布鲁塞尔。并在那里教书作画,直至1825年去世。
同样崇拜拿破仑的画家中,还有大卫的弟子安格尔和格罗。在安格尔的《王座上的拿破仑一世》中,拿破仑穿着奢华的皇袍端坐在镀金的宝座上,经过雕琢的椅背在他的头部周围形成了一个光环。他右手持查理曼大帝的金色权杖,左手持中世纪法国国王使用的象牙制成的“正义之手”。这幅作品无疑在取悦拿破仑,他把拿破仑画成了一个英明的统治者和正义的裁判者,一个圣父般的形象。
格罗也是拿破仑的崇拜者。拿破仑为了奖励这位崇拜者,特别派他军职,使他能够亲眼看到战争的景象。拿破仑攻打埃及失败以后,带领军队攻打奥斯曼帝国。在突袭雅法成功后,军队残忍地屠杀了当地的居民。随后军中爆发了鼠疫。拿破仑去探望了医院里的病人。当时关于屠杀的负面报道已经出现,所以对于拿破仑来说,非常需要从积极的角度来呈现这次探视。格罗的《拿破仑视察雅法鼠疫病院》就很好地表现了这一点。拿破仑站在医院的院子中间,轻抚着士兵的伤口,他身后的两个副官难忍那些垂死病人的惨状和气味做出作呕状。拿破仑被刻画成了一个神圣的救治者。
除绘画之外,拿破仑还热衷于建筑物和纪念碑。他相信建筑家能帮助他把巴黎建设为最美都市。他很熟悉法国的古典戏剧。对古希腊的戏剧也有相当的了解。他还非常欣赏当时的一位著名悲剧演员塔尔马,曾赏赐丰厚的奖金,替其还债,还常常邀请塔尔马共进早餐。在诸多艺术的种类中,拿破仑可能对音乐的兴趣最小,但他从厄尔巴岛回来后,仍然在百忙中抽空授予意大利著名作曲家凯鲁比尼以荣誉勋位。
拿破仑在鼓励艺术、保护艺术家上不遗余力。他把目光投向艺术,除了他本人的喜好之外,更是因为意识到艺术有巨大的宣传力,意识到艺术家能使他留名千古。
在众多知识分子中,拿破仑最不喜欢的大概是作家和文人。
但拿破仑和一些著名的文人也有过“蜜月期”。比如,夏多布里昂的《基督教的真谛》因倡导基督教的回归,迎合了第一执政恢复人们的心灵秩序的需要。1802年,夏多布里昂首次与第一执政相见,不久拿破仑不顾夏多布里昂毫无外交经验,坚持委任他为驻罗马大使馆一等秘书。应该说直到1804年,夏多布里昂都真诚地追随拿破仑,希望建立一个在政教协议基础上的有大革命原则的国家。这也是许多文人和作家普遍的愿望。
夏多布里昂与拿破仑的决裂是在当甘公爵被处决之后。对拿破仑来说,他要扫清帝制路上的一切障碍,就必须处死这位公爵。而对主张君主立宪,对波旁王朝有着难以割舍的温情的夏多布里昂来说,“这条消息改变了我的生命,就像它改变了拿破仑的生命一样。”夏多布里昂递交了辞职信,放弃了做御用文人的机会,后来公开转向支持波旁王朝复辟,成了拿破仑有力的反对者。
夏多布里昂曾说拿破仑是“一个善于发现人才的人;但是他希望他们的人才仅仅为他服务,而且以尽量少提及这种才能为条件。他嫉妒任何声誉,并且视之为对他的声誉的篡夺:世界上应该只有拿破仑存在”。夏多布里昂说这句话时多少有些怀才不遇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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