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文成公主的歌谣能传唱至今？

        “高高的宝山顶上，飘扬着洁白的哈达；随风飘扬的哈达，带去吉祥的祝福；洁白的哈达上面，印着吉祥的图案；那是圣洁的哈达，那是幸福的象征……”这是《文成公主系列歌谣》中的一首。9月4日，西藏林芝地区宣传部传出消息，当地已经收集整理了一百余首《金东文成公主系列歌谣》，将择日出版发行。

        位于西藏林芝朗县的金东乡，在藏语中意为“物产丰富、文脉深厚”，这篇丰饶的土地上既有雄伟壮观的烈山古墓群，也有充满神秘宗教色彩的邦玛洞穴，不过擅长歌唱的当地人才是这片土地最宝贵的资源。金东乡的人相信，贞观年间，文成公主入藏时曾途经此地，留下了她的歌谱，当地人传唱至今。林芝地委宣传部新闻科郭学娟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当地政府自2004年即开始了《金东文成公主系列歌谣》的收集整理工作，迄今已投入10多万元，他们将精选其中一部分出版发行。

即将出版的《文成公主系列歌谣》DVD（截屏图）。

百余首金东歌谣将“原味”出版

        金东文成公主歌谣在2006年被列为林芝地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今年已经72岁的非遗传承人白玛曲珍来自金东乡来义村，她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家族长辈说，吐蕃时期，文成公主曾经来到金东乡，不慎将歌本遗留当地，被族人捡到，自此，这个家族就世世辈辈唱着文成公主歌本上的歌谣，特别是在节庆日，大家轮番唱歌，不能重复，可以持续三天三夜，最长的一次甚至唱了七天之久。在藏语中，来义村的名字意为“拣拾到丢弃的东西”，这里的村民都很会唱歌，不过白玛曲珍会的最多，唱得最好，她说文成公主的歌本留下来的歌数也数不清，粗略估计有2000多首，歌词内容丰富，也包含各式各样的情感。当地的另外一位村民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老人特别喜欢唱歌，平日里闲着就听到她咿咿呀呀，还常常教村里的年轻人唱。

        林芝地区民族艺术团国家二级作曲家巴次负责此次歌谣的整理和歌谱的制作。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整个工作分为两部分，首先是朗县电视台工作人员到乡村拍摄民间艺人演唱歌谣的场景，然后将这些歌谣整理成谱，配以藏文和汉文的歌词。最终歌谣将以DVD、CD和歌谱的形式出版。

藏区将很多故事附会到文成公主名下

        唐贞观十五年，16岁的文成公主远嫁吐蕃首领松赞干布，唐、蕃从此成为翁婿亲家。文成公主入藏，既为两地带来了近200多年的和平时光，也促成了两地经济和文化的广泛交流，在唐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学界现在普遍认为，彼时文成公主进藏的路线，即是始自长安，途径甘肃、青海，直至西藏拉萨（即逻些），全长三千公里、横贯中国西部的唐蕃古道。这一路线的终段自青海省西南越过唐古拉山口入藏，经那曲地区最后到达拉萨，而位于西藏林芝县西部的金东乡，与文成公主进藏的路线不吻合。

        对此，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的研究员任小波告诉澎湃新闻记者，确实，文成公主到过林芝朗县金东乡的可能性比较小，但不能否认，当地的歌谣有其特殊价值，甚至对于研究文成公主进藏的历史也具有非常重要的史料意义。

        “因为文成公主太有名了，所以在西藏的很多地区都会将一些物品、故事附会到她的名下。”任小波说，他曾经在山南一带听到传说，其中提到文成公主的服装头饰等物品留存于此。

        据白玛曲珍介绍，在收集的民谣中包含有英雄名人、金东玉石、桑耶寺的建造等内容，但事实上，桑耶寺建造于8世纪中叶，距离文成公主开启唐蕃友谊已百年有余，所以任小波认为，这些歌谣应该是基于藏民对文成公主的敬爱，经过历史的积淀，混杂了许多历史片段和附会色彩共同形成的。

        在用藏文书写的历史书籍中除了记叙藏人自身的生活外，作为外来王妃的文成公主往往会另辟成章，以彰显其重要性。成书于1388年，由萨迦派喇嘛丹巴·索南坚赞撰写的《西藏王统记》，是西藏学者最早开始记录自己民族历史的书籍之一，第十三章《迎娶甲本萨汉公主》即以万字篇幅详细记录了从松赞干布向唐王朝求亲直至文成公主入藏的过程，其中已有包含有许多首歌谣，也记叙了汉公主进藏的热闹场面：

        明日，公主衣各种锦绣之衣，佩带金玉珠宝之饰，率其侍婢二十五美女，亦各以缤罗为衣，佩珠玉为饰，携琵琶乐器，往扎拉乃乌塘游赏。斯时吐蕃臣民，皆来会聚，瞻视盛况，歌舞戏乐，一片欢腾。

        “那时对文成公主入藏的歌谣就已经进入史学作品中，那么民间一定会有更加丰富的记载。”任小波说。

文成公主进藏意义重大但研究缺乏

        在藏传佛教中被奉为神殿的大昭寺内至今仍能看到文成公主像，西藏人把文成公主看作绿度母的化身，即观世音菩萨转世，能救大众于生死苦海，通往极乐世界。

        自公元641年入藏，文成公主在吐蕃共居住了四十年，即使是在松赞干布650年去世以后，她也继续在藏地生活了三十余年。随着公主入藏，她将中原地区的农具制造、纺织、缫丝、建筑、造纸、酿酒、制陶、碾磨、冶金等生产技术传入西藏，同时传入的还有汉人的历法，这些对于吐蕃原来粗糙的农业技术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极大地提高了产量。

        “不过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佛教的传入，从某种程度来说，藏族人创造文字，就是为了学习佛教，”任小波说。陪同文成公主进藏的文臣和侍者带入了大量用汉文和梵文书写的经书，但是更重要的是，随她同去的有一尊释迦牟尼12岁时的等身像，被认为是释迦牟尼仅存的三尊等身像中最为精美的，现在供奉在拉萨大昭寺内，每一世的达赖转世都要在这尊佛像下进行，对于西藏人来说是最为庄严和尊贵的存在。现在西藏近300万人口中，超过97%的人都信仰佛教，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藏民心中，文成公主入藏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尽管支配藏传佛教的主要是来自印度的佛教，但是在文成公主进藏，汉文化和佛经的传入加快了整个西藏进入文明时代的进程。”任小波说。

        任小波告诉澎湃新闻记者，现在关于文成公主的研究还停留在非常低的水平，关于她的史料记载非常稀缺并且分散。“所以我很期待这本系列歌谣的出版，应该对文成公主的研究非常有价值”。